她，“實話告訴你吧，瀾兒已經找到明玉了?！?/br>
“找到了又如何，找到了，一樣是死路一條?！彼帋熕粏⌒χ?，不斷溢出的血將她胸前染出一片深色，干枯的雙手胡亂摳著地上的泥土，身體痙攣，不多時便徹底斷了氣。

陶玉兒找來官兵，將那丑陋的尸首拖出墓xue，燒了個干干凈凈。

……

陸追這次睡了很久，他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綿延不絕的夢，夢里從江南到王城，再到朝暮崖，人很多，事也很多，如同巨石壓在胸口，憋得喘不過氣來。

“明玉?！笔挒懳兆∷麩o意識亂抓的手，“醒一醒?！?/br>
耳邊的聲音像是溺水人面前的稻草，陸追掙扎著離開夢境，里衣被冷汗浸得緊緊貼在身上，發(fā)間也有些發(fā)潮。他胸口劇烈起伏許久，方才平靜下來，看著眼前一片漆黑啞聲問：“什么時辰了？”

蕭瀾微微頓了片刻，道：“午時?！?/br>
陸追一愣：“白天？”

“嗯?！笔挒懳罩氖?，輕輕放在他眼睛上，“谷主說你眼睛要多養(yǎng)著，所以纏了繃帶，能不看東西，就暫時別看了?！?/br>
陸追手指微微蜷起來，沒說話。他心里其實已猜到七八分，畢竟先在浣花城時，也早就聽蝠說過木頭娃娃之事。但即便有所準備，可現如今眼前當真成了一片黑，他心里也一樣充斥著不安與恐慌。

“先告訴我，還有沒有哪不舒服？”蕭瀾又問。

“沒事。”陸追撐著坐起來，勉強定下心神，“這是哪里，冥月墓嗎？”

“這是曹伯伯的武館，那墓中又潮又濕，不好養(yǎng)病的，我就帶你出來了?！笔挒懙?，“藥師死了，冥月墓里的炸藥已經分批撤了出來，眾弟子暫時收監(jiān)，朝廷大軍都守在伏魂嶺，一切都和我們計劃中一樣。那日我找到你時，見通往主墓室的殿門已經被打開，不過陸前輩說暫時不必進去，等你醒來再說。”

“等我醒來做什么，朝廷大軍既然已經來了，只管讓他們將墓葬運走便是，免得夜長夢多?！标懽房人詢陕?，“我想喝點水。”

蕭瀾起身倒了杯溫水，塞進他手中：“慢一點?！?/br>
“……等一下，王阿毛救出來了嗎？”水沒喝兩口，陸追又想起一件事。

“王阿毛是誰？”蕭瀾問。

陸追吃驚道：“沒人管他？”

蕭瀾：“……”

還真有這么個人？

“那安魂殿下是一處鱷魚深潭，我掉下去后，發(fā)現那里還困了一個盜墓賊?！标懽芳钡溃叭舴怯兴嘀?，我也闖不出來……我暈了幾天？”

“五天，你慢慢說?！笔挒懙?，“等你說清楚了，我馬上就去找人帶他出來。”

五天？陸追聞言松了口氣，幸好也不是太久，那王阿毛應該還在滿臉絕望地啃鱷魚rou。他盡量簡短地將事情說了一遍，蕭瀾聽完后點頭：“鱷魚潭，旁人怕是闖不過去，我親自去救他?！?/br>
“去找找葉谷主，看有沒有什么藥能讓那些鱷魚暫時昏睡，或者至少能離人遠一些。”陸追道，“還有，你自己也多加小心?！?/br>
“放心吧?！笔挒懲砗笕艘粋€靠墊，“我這就去找陸前輩過來?！?/br>
陸追答應一聲，手里抱著茶杯，心里依舊紛亂一片。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事情一件一件挨個理了一遍——冥月墓已經打開，只等官兵運出墓葬交給朝廷；至于王阿毛，有蕭瀾與眾人在，想要救他出來應該也不難，而這兩件事了結后，最大的麻煩，似乎就只剩下了自己的眼睛。

陸追握住繃帶，猶豫著想要拆掉試試，最后卻還是將手放了下來。他了解葉瑾，也了解蕭瀾，若自己現在當真還能看得見，那即便要纏，也會等到自己醒來后再纏，何至于在昏睡中就綁個嚴實，連條縫隙也不留下。

他苦笑一聲，仔仔細細想了想，瞎子要如何過下半生。

屋門“吱呀”響了一聲，陸無名大步過來坐在床邊：“怎么端著涼水，爹去給你換一杯?！?/br>
“不喝了?！标懽穼⑺f給他，“蕭瀾去救王阿毛了？”

“谷主給了瓶藥，阿六也跟著一道去了。”陸無名將他的手放進被子里，“還暈嗎？”

“睡久了，腦袋有些沉。”陸追道，“坐一會就好了。”

陸無名答應一聲，看著他纏著繃帶的雙眼，滿肚子的話也不知從何說起，最后還是陸追先笑了笑，道：“這樣也好，我能好好歇一陣子?！?/br>
“爹帶你回家吧，好不好？”陸無名問，“冥月墓的事情已了，我們回去看看你娘?！?/br>
陸追抿了抿嘴，沒說話。他想起先前蕭瀾曾經說過的，待到冥月墓事了，就跟自己一起回王城，一起……去西北。

“先別想了?！标憻o名拍拍他，“好好好，我們說些別的?！?/br>
“要說什么？”陸追縮進被子里，“我餓了?！?/br>
“粥已經煮好了，谷主說你頭兩天要養(yǎng)胃?！标憻o名道，“陶夫人親手熬的。”說完又低聲道，“你若嫌難吃，我讓大刀再去重新煮一碗。”

陶玉兒端著碗進來，不悅道：“你說你這人，怎么還背后說閑話?！?/br>
“怎么就說閑話了?！标憻o名強辯，“我兒子要吃什么，我還做不得主了？”

陶玉兒“嗤”他一聲，坐在床邊將粥吹涼喂過去：“別聽你爹的，小心點?！?/br>
陸追乖乖咽下一口，笑道：“挺好吃的，多謝夫人?！?/br>
“好吃就多吃一碗，晚上我再煮一碗面來?！碧沼駜旱溃坝美夏鸽u燉的湯，好好補補。”

陸追道：“嗯?！?/br>
見他臉上總算有了笑意，陸無名也稍微松了口氣，站在一邊看著兒子吃飯，卻又偏偏想起葉瑾那句“情況不大妙”。他不知這“不妙”究竟是有多“不妙”，可問過葉瑾，也只得來含糊一句“不會有性命之憂，眼睛也會好”。按理來說這結果像是極好的，可不知為何，他心里卻總是沒有底，也不知自己還能做些什么，才能讓這一切苦難快些過去。

一碗熱粥下肚，周身也暖和舒服不少，陸追打了個呵欠，昏昏欲睡。

“瀾兒去救的那個王阿毛，是誰??？”陶玉兒握著他的手，沒話找話地想要多聊幾句，好讓他少睡一些。陸追卻只含含糊糊答了幾句，就又呼吸綿長起來，腦袋一歪睡得挺熟。

陸無名道：“流了那么多血，體虛也是意料之中?！?/br>
只是流血太多倒也好了。陶玉兒嘆氣，將人扶著躺好，用手背輕輕碰了碰那蒼白的臉頰，也不知何時才能紅潤回來。

傍晚時分，蕭瀾與阿六也順利帶著王阿毛回了武館。王阿毛生平頭一回像話本中的地主老爺一樣，被下人伺候洗了七八回澡，又吃了一桌子席面，暈乎乎覺得像是在做夢，坐在院中感慨不已，拉著下人連問何時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