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毛茸茸雷著了。

“不過還是看你啦，”我又補充道，“你喜歡怎么來就怎么來。”

花花微微頷首，似乎在說，嗯。

抵達學(xué)校的時候?qū)W生還沒下課，我看看時間差不多，便提前烤上了十幾串?；ɑㄕ驹谝慌裕吹镁劬珪?，我也就一邊烤一邊給他講，怎么扇風(fēng)，怎么撒調(diào)料，什么時間翻面，還有如何掌握火候等等。偏巧今天逆風(fēng)，好家伙那煙全跑我臉上了，嗆得我?guī)缀醣牪婚_眼。

“反正就是這么個流程，多看幾遍就會了，簡單?！?/br>
我正說著話，忽然被花花拉到旁邊，下一秒他跨步站到爐子前，擼胳膊挽袖子躍躍欲試。

“想試試？”我問。

花花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好吧，我知道烤羊rou串是每一個青年的夢想。

別看花花在監(jiān)獄里手工不咋地，但烤羊rou串絕對有天賦，沒兩下就掌握了竅門，手法那叫一個嫻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祖上就干這個的呢。

沒多久下課鈴便響起，然后整個晚上我們都被一群稚氣的臉龐包圍著?；ɑㄘ撠?zé)烤，我負責(zé)收錢，最后點鈔沒出現(xiàn)單數(shù)，我很欣慰。

回去的路上花花非要騎車，難怪來的時候這小子有點心不在焉，合著記路呢。

跟周鋮小瘋子他們出了幾個月攤兒，都沒人說替我騎哪怕一回。倒不是腹誹他們，只是……終究感覺還是不一樣吧。

“哥沒白疼你。”要不是怕影響安全，我真想摸摸那個光腦殼。

花花笑了下，有點靦腆。

明明已經(jīng)脫掉了稚氣，標(biāo)標(biāo)準(zhǔn)準(zhǔn)的帥小伙兒了，可偶爾，比如這時候，還會讓人覺得他是個孩子。

回到家的時候，電腦前面意外地坐著的不是小瘋子而是周鋮，且屏幕上都是蝌蚪文看得我很惆悵，問之才曉得，這家伙居然懂阿拉伯語！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接點兒翻譯的零活干干?！贝司缡钦f。

我被徹底折服了——每次當(dāng)我自以為了解了周鋮，該仁兄絕對又會露出與此前全然不同的光芒。

“你快點兒，我還要寫論文呢。”小瘋子坐沙發(fā)上，不時就吼一嗓子。

我納悶兒：“你寫什么論文？”

“代筆啦，就經(jīng)濟方面的，都是小本科生，不用什么質(zhì)量，拼拼湊湊就行?！?/br>
“多錢？”

“一篇一百五到二百吧?！?/br>
讓你們烤了這么多天羊rou串是我的錯?。?！

花花什么時候回房的我沒注意，等我洗漱完，他已經(jīng)趴在床上了。話少，存在感弱，我發(fā)現(xiàn)花花的這些特點并不會因為在監(jiān)獄里面或者外面而發(fā)生變化。

“你應(yīng)該多和周鋮小瘋子他們相處，就算不說話呆著也行啊，”我也趴到床上，放松疲憊了一天的筋骨，“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好總搞獨立?！?/br>
不知道說什么。

看見花花的答案我有點兒惆悵。

“隨便啊，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唄。你看小瘋子一天到晚嘴都不停，那是什么境界。”

花花想都沒想，大筆一揮：有病。

好吧我不勸了。

還是監(jiān)獄里養(yǎng)成的習(xí)慣，一過十點半就困，我打個哈欠，準(zhǔn)備起床關(guān)燈，卻被花花攔住了，遞過來的本子上寫：以后都讓我來烤。

我思索半天才領(lǐng)會精神，然后堅決搖頭：“我小時候最大的愿望就是當(dāng)個烤羊rou串兒的，你不能剝奪我的樂趣啊。”

花花固執(zhí)地搖頭，擺明他說一就得是一。

我很不滿。

如果不是后面他又寫了三個字的話——

煙太大。

嘆口氣，我湊近花花，很正經(jīng)地一字一句道：“哥是如假包換的純爺們兒，你能別像呵護妞兒似的捧著我么？”

花花定定看了我很久，然后一筆一劃認(rèn)認(rèn)真真地回應(yīng)：那時候我也很不樂意，但你還是非要把菜撥給我，自己去買小炒。

第59章

過了半個多月,四人組的生活模式漸漸定型——周鋮小瘋子技術(shù)宅，我和花花出攤兒。三餐通常是市場上買點現(xiàn)成的，或者干脆煮掛面然后拌點兒一塊五一袋的蘑菇醬之類。都是蹲過多年大獄的,所以誰也沒對這飲食質(zhì)量提出過什么質(zhì)疑，相反，還都覺著怪不錯的?？狙騬ou串的重擔(dān)是徹底轉(zhuǎn)移到了花花身上，沒辦法，這破孩子的執(zhí)拗勁兒照比當(dāng)年有過之而無不及，老子只能甩吧甩吧白毛巾，投降。

但有一點要承認(rèn)，在烤羊rou串上花花似乎頗具天分，幾天下來已經(jīng)駕輕就熟,偶爾人特別多的時候，他也會跟著爆發(fā)小宇宙，烤得那叫一個rou串翻飛，愣是弄得他rou串供應(yīng)上了，我這收錢倒沒跟上——

“老板我給你十塊你找我四十干嘛啊，不過日子啦？”

“我cao你快點兒行不行，我都吃完了這錢還沒找來！”

“五個rou的五個烤筋拿塑料袋兒給我裝一下帶走！”

“大兄弟，幫我破個一百塊錢，一個五十五個十塊就成……”

煎餅果子大姐你就別來添磚加瓦了行不行?。?！

焦頭爛額不假，但高峰期也就那么個把小時，放學(xué)高峰一過，校門口的熱度明顯就舒緩下來，雖然仍不時有半大小子光顧，但已經(jīng)不會讓我怨恨自己沒投胎成八爪魚。

花花還是從前監(jiān)獄里那個樣子，干活的時候很專注，無論是人多還是人少的時候，他都低著頭，認(rèn)認(rèn)真真煽火，撒作料，翻rou串，如果全弄完還沒有人過來買，他便把烤到八成的rou串挪到旁邊沒火的地方，作為儲備。

我就站在他的旁邊看著，看著他在這種專注中自成一個世界，即便我們站得如此之近。

就在我以為如果我不開口那么他將直到收攤都只留給我一個冷峻嚴(yán)肅側(cè)臉的時候，這家伙忽然轉(zhuǎn)頭過來遞給我兩個rou串。

我順手接住，但是莫名其妙。

花花指指我，或者說我的肚子。

我恍然大悟，胃立刻在這令人垂涎的香氣中唱起了空城計，于是也沒客氣，直接迎著風(fēng)咔咔吃了起來。

說實話，物價飛漲的今天，四塊錢真的啃不了多久，所以很快我手里的rou串就變成了光桿司令。把簽子隨手丟進紙箱子弄成的臨時垃圾桶，再去看花花，那家伙又恢復(fù)老樣子，全神貫注的架勢仿佛他不是在烤rou串而是在思考人生。

夕陽西下，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仔細去看，比我的好像還長一點兒。以前在監(jiān)獄里我把他和小瘋子都歸到孩子一類，而現(xiàn)在，小瘋子原地沒動，這家伙卻偷偷的長大成人了。

在燒烤煙霧里多愁善感不是一件很有美感的事，所以我也就想想，然后點到為止。人都要長大，別說花花不是我兒子，就真是，他要翅膀硬了想單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