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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要把莊旭升帶出去好好安葬顯然不可能,只能暫時埋在這里,日后再將他遷出去。做完這些已是三更,柳易不敢多留,只好將莊旭升草草掩埋,然后馬不停蹄地趕回雁城。他剛從原路避開眼線回到房間里,就聽見屋頂上傳來瓦片被撥動的細碎聲響,有人掀開了屋頂的瓦片,正借著月光往屋子里看。柳易卻不怕他看。他披散著頭發(fā),里衣外只粗粗裹了件棉襖,站在桌前端著茶杯喝水,看起來只是半夜口渴起身喝水的模樣,哪有半點剛出城去了趟燕回山的樣子?那人靜靜看了一會,又悄無聲息地按原樣掩上了那片瓦。屋頂上傳來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很快就完全消失了。柳易在心里嘆了口氣,他實在是半點睡意沒有,也懶得去裝睡。宮季揚再怎么懷疑他,只要他沒有被抓到半夜離開,他也就拿他沒有辦法。抱著這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tài),他從白天穿的外袍里抽出那管簫,仍然裹著那件有些笨重的棉襖,就這么出了門。屋外和他出去時一樣,沒有下雪,是個晴天。柳易上了屋頂,在剛才盯梢的人坐過的地方坐了下來,卻沒什么心思去吹簫,抬頭望著天出神。他沒有找到莊旭升偷來的那件東西,對他偷的是什么也沒有頭緒,莊旭升死得不明不白,魏情顯然也沒有拿到那件東西……李丞相被偷的,到底是什么寶貝?值得他一擲千金請來魏情,很可能是要命的東西。至于要的是誰的命……他倒是忽然有了些想法。他不會讓莊旭升白死的。柳易正想起身,卻有人從屋后的梯子爬了上來,坐到了他旁邊的位置。“深夜不睡,在屋頂上吹什么風?”宮季揚的聲音隨著夜風吹進他耳中。“我這人喝多了只頭暈,卻難以入睡。”他找了個借口搪塞道,又問:“將軍怎么也不睡?”“見你晚飯時有些恍惚,怕你出事?!睂m季揚笑了兩聲,話里卻聽得出他的關心,“那個殺手姑娘還說了些什么,和你家人有關?”這話相當于間接承認他派人偷聽,柳易被他的大膽和直白驚了一下,又恍然大悟:這是北疆,有什么是宮季揚不敢做的呢?他是在表現關心的同時,宣示他在這里的絕對權力。即使是皇帝親臨,也未必能對他的決定撼動些什么。柳易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對他說一半假話:“……我表哥死了,就是先前在晏殊樓我遇見的那個?!?/br>宮季揚怔了怔,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理由。片刻后,他猶豫著抬起手,在柳易肩上輕輕拍了拍。“我不知是這樣……節(jié)哀?!?/br>“也不是多親近的人,但好歹還有一層關系在?!绷谞科鹱旖切α诵Γ熬退涝陔x我這么近的地方,難免有些傷感?!?/br>宮季揚垂下眼簾,他略顯陰沉的氣質在黑夜里倒是很融洽,柳易的目光掃過他的臉,覺得自己似乎在他臉上看到了些悲涼。他面上其實沒什么表情,手卻揪住了自己寬松的外袍袖子,讓那上好的毛皮袖口現出一個凌亂的褶皺。柳易皺起眉,盯著他的袖子,心里有些疑惑,宮季揚卻在這時開口了。“先生救過我的命,但不知先生那時有沒有看出來,其實我有意慢了一步,才沒躲過那支箭?!?/br>柳易抬頭看他。“我看出來了。”他淡淡道。“那為何還要救我?”“眼睜睜看著別人死在我面前,不是我的作風。”宮季揚便笑起來。“若是你我當時處境調換,我是萬萬不會去救你的。”他的話直白得傷人,柳易卻只是挑了挑眉。“為什么?”“我沒有一定能救下你性命的把握,也不知樹林里有沒有第二支箭正在瞄準我的眉心,比起救毫不相干的你,我一定會選擇先保自己的命?!?/br>“是多數人會做的事?!绷椎溃翱墒?,將軍方才才說自己有意慢一步,想要尋死。”宮季揚的嘴角勾起一個冷冰冰的弧度。“自己尋死,和舍己救人,這是不一樣的兩件事?!?/br>他在笑,眼里卻一如既往的沒什么溫度,捏著自己的衣袖,聲音像耳邊刮過的夜風:“我沒那么高尚,寧可自己孤零零地死,也不想去做一命換一命的好事?!?/br>五突變柳易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將軍,等你有了心上人,或許就不會說這種話了?!?/br>“先生這么說,莫非是已有心上人?”宮季揚饒有興趣地轉過頭看他,“是個怎么樣的姑娘?”“沒有,只是見過太多這樣的人和事?!绷醉谎郏皩④娺@樣好奇這些有的沒的,真是讓人意外?!?/br>宮季揚在套他的話,手段過分明顯,他也沒有更好的話來接,只好打個哈哈將話題岔開。“這么晚了,將軍特意來屋頂上,是想跟我說你曾經有尋死的念頭,還是問我的過去?如果是后者,說說倒也無妨?!?/br>“都不是。”宮季揚搖搖頭,終于將手從袖子里伸了出來,遞給他一張卷起來的小紙條,“你看看這個吧?!?/br>柳易展開那紙條看了一眼,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所以……現在是要我出力的時候了?”“是,也不是。”宮季揚道,“三王爺從西北起兵,可以一路揮師東去進京,倒不會從北疆穿過。我們暫時不用輕舉妄動,先生也不必在明面上做些什么,只需從明日開始隨我一同行動便是?!?/br>“不護駕?”柳易低聲問。他對宮季揚按兵不動的決定倒不意外,只是對方連這些都不瞞他……是對他放下了警惕,還是欲擒故縱?宮季揚倒真不瞞他自己這么做的原因。“三王爺得了民心,論帶兵打仗又比帝位上那位要強得多,即使我起兵,北疆這十萬兵馬也未必抵得上西北大漠的驍騎營?!彼麑⒛菑埣垪l緩緩撕碎,隨手從屋頂上撒下去,看著星星點點的碎紙屑飄落到黑暗中,低聲道,“龍椅換個人來坐,對北疆也沒多大影響,難道不是這樣?”他說的倒也是事實,不說龍椅上的皇帝,即使是驍勇善戰(zhàn)、手握重兵的三王爺,也從未對北疆表現出一點野心?,F在三王爺終于被皇帝逼得反了,收復朝中勢力也是他的首要目標,暫時不太可能對北疆下手——畢竟北疆地廣人稀,又終年嚴寒,實在不算大的威脅。除非宮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