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棉被里，懶洋洋地眨了眨眼，目不轉(zhuǎn)睛地望了朝他笑的柳易一陣，然后突然閃電般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把剛脫下外袍的柳易也拉進了棉被堆里。

柳易猝不及防，被他按進軟綿綿的被子里才反應過來，宮季揚居高臨下地壓著他，朝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他只得舉手投降，干笑道：“我沒有笑你的意思。”

宮季揚眼里帶笑，沒有半點立刻松手的意思，“既然如此，先生不如和我一起呆在這被窩里，也省了點暖爐的炭火，你說是不是？”

兩個大男人擠同一個被窩，也虧他想得出來。柳易白了他一眼，推開他爬起來，“我們都不小了，這車廂會被擠塌的?！?/br>
他撿起丟在一旁袍子披上，然后扭頭去看順勢倒在被子上的宮季揚，后者也正盯著他笑，看得他心頭無名火起，翻身就拉過被子把他整個人埋了起來。宮季揚在被子底下邊笑邊掙扎，柳易板著臉鎮(zhèn)壓了他的反抗行動，鬧出的動靜大得連車外的齊深都問了聲怎么了。

“好了不鬧了，我認輸?！睂m季揚幾乎笑出眼淚，終于從棉被底下掙了出來，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撫道，“是我不對，不該逗你玩?！?/br>
“被子本來就是給你一個人準備的，又不是小孩子，還想拉人玩大被同眠的游戲，這可不行啊?！绷纂p手環(huán)胸，遠遠避到車門一側(cè)的位置靠著，確認他不會再玩突然襲擊后才悠悠開口，“將軍，我只是個帶路的，是不是該去把齊兄弟換進來，讓你們主仆二人來坐車？”

這倒是他的心里話，齊深在外頭趕車不可謂不辛苦，他又沒什么好跟宮季揚說的，還不如出去接替齊深趕車來得清靜。

“不要，”宮季揚一口回絕，抬頭看他一眼，“齊深在外面挺好的，倒是你，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你想太多了?！北淮林行氖拢酌鏌o表情地捧起杯子喝了口水，“今天要趕的路不多，我只是怕你嫌路上無聊，想讓齊兄弟給你找點樂子?！?/br>
言外之意就是你想玩可以，去玩齊深別玩我。

宮季揚顯然聽懂了他的意思，卻裝作什么也沒明白，一派無辜道：“可我只想和你聊天?！?/br>
“……”

柳易放下杯子，破罐子破摔道：“想聊什么，說吧?！?/br>
宮季揚便興致勃勃地直起身來，從懷中摸出個布包，打開來卻是柳易擺在窗臺上的那對泥人，獻寶似的伸長了手臂遞給柳易。

“怎么在你這兒？”柳易一頭霧水地接過來，覺得他莫名其妙極了，“我早上起來發(fā)現(xiàn)不見了，原來被你拿了。”

“我想看這個?！睂m季揚點了點白娘子的腦袋，沒頭沒腦道。

“什么？”

“我想看你的戲。”宮季揚把話說得明白了，卻更讓他無奈，“白蛇傳，江南的戲班子應該有這出戲吧？”

有是當然有的，可柳易一點也不想給他唱。

他倒不是對唱戲有什么抵觸之心，只是不想給宮季揚唱罷了。被吹捧得再多，在許多人眼里戲子也依然是上不得臺面的角色，他不知道宮季揚是不是也這么想，即使是他也不會感到意外。抱著改變別人看法的念頭去登臺太傻了，他從不打算這么做，也不喜歡應他人邀請去表演，只執(zhí)著地呆在霍家班不大的戲園子里，沒想到卻也把戲班子給帶紅了。

眼下也快到他每年要登臺的時候了，柳易算了算日子，發(fā)現(xiàn)只剩不到一個月，等他們到江陵也就差不多了。

這可如何是好？他捧著杯子思索良久，最后還是決定偷偷做。

他不打算告訴宮季揚自己什么時候要登臺，甚至不準備告訴他自己要登臺，就當是一次普通游玩，在江陵城玩幾天就離開，然后他再自己偷偷回去。

“我還沒有聽過南邊的戲，”宮季揚還在興致勃勃地說，“連皇帝南巡都要特地去看戲，想必很吸引人?！?/br>
“……你若想看，我可以領你到江南最有名的戲坊?！绷仔⌒囊硪淼亟o他下套，“有不少名角兒，都是上京在御前表演過的，平日里一票難求，搶手得很。”

宮季揚卻沒有那么好騙：“不，我就想聽你的戲?！?/br>
“我確實不如他們唱得好，嗓子沒有好好養(yǎng)，年紀也大了，你瞧我現(xiàn)在這樣兒，在北邊凍得跟凍魚似的，哪兒還有柔勁兒？”柳易還不死心，想方設法地往自己身上潑臟水，還伸出前些天劃傷的手給他看，“就這樣，你看我還能唱哪出？虞姬自刎？”

宮季揚被他逗笑，扶住他的傷手裝模作樣地端詳了幾眼，一本正經(jīng)道：“我瞧著倒不算多嚴重，何況……”

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抬柳易的下巴，聲音里像帶了把撩人的小鉤子，撓得人心癢癢：“你生得這么好看，來了我府里兩個月把所有小姑娘都迷得七葷八素，個個都夸你為人和善聲音好聽，怎么會有不合適的道理？”

柳易被他夸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硬著頭皮往后退了退，“將軍謬贊了，我哪有那么好?！?/br>
宮季揚挑了挑眉：“我說你有，你就有?！?/br>
他好像逗弄柳易上了癮，知道離得越近柳易越不自在，于是有意無意地總往他身邊靠，柳易拿他沒有辦法，只好曲線救國——只要離能放暖爐的地方遠，宮季揚就不會舍暖爐來就他，這真是件大好事。

他避而不答，宮季揚也沒有再追問，這件事就這么看似輕描淡寫地揭過了。他們一路南下，恰好繞離了三王爺?shù)能婈犨M京的必經(jīng)之路，沿著柳易畫出的路線圖往江南而去。

這條路是有講究的，柳易的師父慕容端早年喜歡游山玩水，帶著小徒弟走遍了整個慶延的版圖，這是他說從北疆到江南最好玩的一條路，沿途風光宜人，有山有水有風土人情，好吃又好玩。宮季揚在北疆長大，除了兒時隨老將軍征戰(zhàn)西北以外沒再出過那個冰天雪地的世界，柳易問過他這事以后有些同情，這次帶他出來，說實話也存了些帶他“見見世面”的心。至于為什么特地向他師父討來這條路線，也是想讓宮季揚玩得開心盡興，最好半年內(nèi)都別想著回北疆，那就省事多了。

雖然知道是癡心妄想，但有時候想想這些，還是覺得蠻高興的。

“在笑什么？”靠在窗邊看風景的宮季揚突然開口問他。

“想今晚帶你吃什么?！绷仔α诵?，替他卷起車窗的簾子，“快到洛陽了，你有沒有什么特別想吃的？沒有的話，我就挑個好些的酒樓帶你吃水席去?！?/br>
宮季揚一下子來了興趣，坐直身子看他：“水席有什么吃的？我倒只知洛陽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