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死也要死在Z城。穆連的父親去世得早，穆母一個人把穆連拉扯大，如今穆連終于出人頭地了，卻和他的關系越來越差。

原因嘛，有待考究。

只說村子里都在傳，東邊姓穆的那家，兒子穆連非常不孝。行為惡劣不說，靠著嘴皮子和耍把戲爬得很高。某家的某個閨女被他玷污過，某家的某個姑娘被他調戲過。村東那條大黃狗知道不？就是因為見到他吠了一聲，就被他活活挖下了一顆眼珠子。還有那老吳家的老母雞，自從見了他就再也沒下過蛋……他就是個煞人的主，靠著吸別人的光來耀自己的門面。以訛傳訛，到最后，倒成了一個精彩的故事。

村子里普遍貧窮，平時見到輛摩托都稀奇，更別說是轎車了。

村里的路原本是不好的，前些年穆連自己出資把路修了?？墒谴謇锶嗣恳粋€說他好話的，都不買他的賬。把轎車開到村外就進不去了，雖說已經修成了柏油路，但是進村的路太窄。穆連下車，到后備箱里拎出了大包小包的東西。

剛進村，那條獨眼的大黃狗一見生人就亂吠起來。但一見穆連的臉，竟然夾著尾巴，嗚嗚地跑開了。穆連雖然不理睬，但心底還是有些不爽的。穆連還沒有考取大學離開村子之前，差點被這狗咬到，穆連一忍再忍，后來被惹急了，一發(fā)狠，拿起石頭追著狗就一陣猛打。大黃狗被追得怕了，慌亂中撞到了木樁上，從此瞎了只眼。

路上又遇到幾個乘涼的婦人，穆連一身正裝，拿著很多包裹從她們身邊經過。那幾個婦人一見穆連，立馬終止了談話。一個個斜著眼看著穆連，露出驚訝、意外、嘲諷、甚至是厭惡的眼神。這群婦女跟那只狗一樣，惹穆連心煩。要說唯一的區(qū)別，恐怕就是數(shù)量問題吧。之前是一只狗，現(xiàn)在她們在穆連眼里簡直是一群母狗。

穆連還未走遠，就見那群女人炸開了鍋。按理說這群農村婦女見到穆連這么有相貌又有事業(yè)的男人，是足以讓她們好好討論一番的。但是她們竟然都露出厭惡的神色，一個個把鼻子皺得老高。就差拿出剛從地里摘出來的西紅柿丟到穆連身上了。

什么樣的深仇大恨能讓村里人對穆連如此避諱不及呢？還是穆連上大學之前，暑假里，穆連接到了幾所高校的錄取通知書。村里有個女孩喜歡他很久了，見他快上了大學以后就見不到了，就去他家找他。原本被穆連罵兩句趕出門是著實正常的事，那女孩卻抱住穆連不放了。正好被路過的村里人看到，那女孩無地自容，只能對外說，是穆連硬是要抱她。之后村里人就傳開了，這穆連不是什么好犢子，屁大點孩子就差點要把人家女孩糟蹋了。

自此之后，什么話都傳來了。沒爹的孩子就是沒教養(yǎng)，有娘管有什么屁用！說不定他娘年輕時也是個禍害！要不然他爹如何死得那么早，都怪這婆娘，天生的克夫命?？朔虻钠拍锷鰝€煞星，真是晦氣！

到家的時候，穆連敲門。

好半晌，有人過來開了門。

“媽。”

那老婦人面相慈和，背有些駝，佝僂著腰，比穆連矮上半截。她見到穆連，沒太大反應，敞開門，淡淡道：“進來吧?！?/br>
穆連依言進門，抱著一大堆東西想把門關上。

“我來，我這兒地方臜，別把你的好衣服也弄臟了?！蹦履戈P上門，引穆連到屋里。

穆連也不說話，跟在母親身后進了屋。

“你工作忙，今天也不是什么節(jié)日，你來鄉(xiāng)下做什么？”穆母嘴上不把這兒說做穆連的家，而把這說成“鄉(xiāng)下”。一下子就把兩人的親份拉遠了，就好像是遠在天邊的皇帝微服私訪有幸到了這小村落一樣。雖說驚，卻不喜。

穆連也不說話，把東西放好后就坐在沙發(fā)上，聽母親嘮叨。

穆母一邊泡茶，一邊自言自語：“今天初八吧，真吉利……呦！對了，31年前，也是初八，是你生辰吧。我命不好，生了你之后就死了丈夫，被人罵了一輩子……你現(xiàn)在有作為了，來我這小地方，也會覺得擠吧。你有大半年沒來了，我這兒沒什么變化，倒是你，越來越成熟了……你小子行啊，在別處造的孽，總能傳到我耳朵里。我就算裝作聾了，也總能聽見別人對你的議論……”

穆連接過母親遞過來的熱茶，對著guntang的茶水吹了吹氣。

穆mama還在嘮叨，臉上的神色倒是沒有絲毫改變：“聽說你又和哪個女明星扯上關系了？老大不小了，該成家了，我也不指望抱孫子……哎，我命薄，也生生連累了你，只求你不要哪天犯了事進局子，讓我這面上更難堪……”

被母親說得一無是處的穆連，絲毫沒有受影響，他吮了一口茶，又開始了每次來必說的幾句話：“媽，你也別固執(zhí)了，和我去S城。我知道你怕別人說閑話，說你兒子的地位都是不正當?shù)氖侄蔚脕淼?。我自己心里也清楚，我一步步爬到今天這個位置，禍害了不少人。但是像我這樣的人，又有幾個是干凈的呢。享福才是真的，沒有人敢說你的閑話?！?/br>
“你這沒良心的，不怨別人背后罵你，你干的缺德事我都一一清楚……你也別來勸我，我賣賣茶葉，足夠生存。上次你來時偷偷留下的錢我都沒動，今兒個正好一起拿回去。那一打錢，厚得跟磚頭似的，我看著太嚇人?！?/br>
“你嫌你兒子的錢臟？”

“倒不是……我是怕我用了你的錢，死后到地獄，見到那些被你禍害過的人都不得安寧?！蹦耺ama取出一打錢遞到穆連手中，“對了，前些時候清明，我沒來得及買紙錢，就給你爸燒了點過去，希望他能用得安?！?/br>
穆連點點頭，接過那打錢，并不準備收起來。

“媽，今天我生日，你給我做頓餃子吧。”

穆mama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依舊沒有什么表情：“隔壁李嬸她們剛才招呼我去打麻將呢，你走吧?！?/br>
穆連也站起身，并沒有太傷心的神色。

“那些錢你拿走，還有剛剛你悄悄放在沙發(fā)墊下面的也拿走。就算你放這兒我也不會用的……”穆mama先穆連一步走出房門，走了兩步又回頭對穆連說，“院子里有只兔子，你要是不覺得臟，就拿去玩吧，算我給你的生日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日更日更、明天晚上8點半見~~

☆、第三章

這次回老家，穆mama對穆連的態(tài)度算得上很客氣。要是在以前，拒之門外那是經常的事，更別提會送只兔子給他了。

這只兔子通體全白，個頭小得可憐，雙手一捧就沒了，紅彤彤的小眼睛撲閃撲閃的，可愛極了。

拎著裝著兔子的籠子，穆連回到車上。

把兔子放到了副駕駛上，穆連啟動車子，朝著S城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