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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靈州刺史,這半年來,賀融深居簡出,到底在鼓搗什么,余豐還是有點兒察覺的,他根本就不相信安王是真到這兒來隱居避禍的。“我自來到靈州,還未好好與茂林促膝長談,交換心跡,眼下春光正好,若茂林今日公務不忙,就陪我一道出去走走如何?”余豐半點也不想跟安王交換什么心跡,但他還是干笑一聲道:“殿下有此閑情,下官自當奉陪。不過,咱們這是去哪兒???”賀融看了他一眼,終于給了答案:“北城軍營?!?/br>余豐一愣,下意識問:“去那兒做什么?”賀融似笑非笑:“聽說茂林上任兩年,一次都沒去過?”余豐有些不自在,他知道安王這是看出什么了,輕咳一聲,將身體挪了挪。“殿下,靈州府兵積重難返,弊病重重,自下官上任以來就已是如此,我也曾試圖動一動,但隨即京城那邊就來了訓斥,非是下官不肯作為?!庇嘭S低聲為自己辯解道。正如孫翎向賀融所匯報的那樣,靈州府兵吃空餉的問題十分嚴重,一共十萬的在冊兵額,朝廷也撥下了十萬的甲胄軍餉,但余豐卻知道,靈州實際兵員,可能連四成都不到。這些問題,早在上任之初,他也曾摩拳擦掌,雄心勃勃,想要向朝廷奏報此事,當時他還不知道靈州這些商戶背后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誰知一腔熱血被當頭冷水澆下,余豐沒有等來朝廷的嘉獎,卻等來一紙言辭嚴厲的訓令,說他豢養(yǎng)男童,收受賄賂,又不思正務,罰俸三個月。聽他苦著臉說完,賀融卻面色不變,問:“那你豢養(yǎng)男寵,收受賄賂,到底是不是真的?”余豐面色一僵,勉強笑道:“殿下,您既然知道,就不要再提了吧?”賀融冷冷道:“你持身不正,被人抓住把柄,告不倒別人是正常的,若一身清白,又怎會被倒打一耙?”余豐唉聲嘆氣:“說起這賄賂,其實也是他們設的圈套,當時我剛來上任,他們就頻頻請我吃飯,我知道這些人背后都是世家,不好得罪,想著虛與委蛇一番,也就去了,他們想送錢,我沒肯收,想送字畫古玩,我也都回絕了,結果有一日,他們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我愛吃桃子,就送來整整一筐的桃子,下官一開始也沒在意,就拿了一些,讓人把剩下的送去……咳,那誰,玉郎那里?!?/br>在安王面前提起男寵,余豐的臉色很不自然,語速也快了許多,趕緊語焉不詳地帶過:“結果桃子吃完了,發(fā)現筐子還沉甸甸的,下人好奇,就將底下的桃葉給翻出來?!?/br>賀融接下他的話:“結果卻發(fā)現下面是黃金?”余豐苦笑:“不是黃金,但也差不多,他們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我家老母重病,需要上好靈芝和人參滋養(yǎng),就在下面鋪了厚厚一層的靈芝人參,那人參每根起碼都有上百年了。若是金銀財物,我還能堅拒,可事關老母,我……殿下,若是您碰到這樣的事,又會如何抉擇?”賀融淡淡道:“我娘早死了?!?/br>余豐一噎,想起安王生母的傳說,心道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古忠孝難兩全,收了他們的東西,注定就要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間?!辟R融道,大道理他懶得說,相信余豐知道的不比他少,但人心就是這樣,往往一念之間,就會通往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余豐嘆了口氣:“殿下所言甚是,那些藥材,其實我只用了兩份,我娘就已經回天無力,去世了,余下的,我也沒占著,都原封不動送回給他們,可到底收了還是收了,自那次上奏未果之后,他們就不將我這靈州刺史放在眼里了,我也根本奈何不了他們?!?/br>經此一事,余豐心灰意冷,索性也不再管這些事,每日除了處理公務,就是與自家男寵廝混,對周家的作為則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雖然沒有再貪污受賄,也沒有跟那些商戶同流合污,卻是不折不扣的毫無作為。他對賀融訴苦:“不是下官不想整治,是我手底下那些人,十有八九都是前任和前前任刺史留下來的舊人,這些人跟周家陸家他們早就狼狽為jian,互通有無,連朝廷派來御史巡查,他們都能瞞天過海,更不要說下官單槍匹馬,能干點什么了?!?/br>還不忘溜須拍馬兩句:“其實殿下,您想整治這些人,下官是求之不得,舉雙手擁護的,靈州的風氣早該好好整頓一下了,否則真要有突厥人打過來,這城還怎么守得?。恳簿褪悄鷣砹?,才能治得住他們!”賀融閉上眼沒說話。余豐有點忐忑,忍不住又惴惴問道:“殿下,您這次去軍營,是要對府兵中那些害群之馬下手?可他們背后都是那些商戶……”賀融沒睜眼,身體靠在車壁養(yǎng)神,直到余豐有些坐立不安,才終于開口:“你知道我為何問他們要錢?”余豐一愣。他還真不知道。他以為安王想錢想瘋了。難道還不是?余豐閉上嘴巴,開始冥思苦想,賀融頓覺世界一片清靜。……軍營不遠,很快就到。下馬車時,余豐見賀融拿著竹杖,伸手想要扶他一把,誰知橫里伸出一只手,將他的手格擋開,余豐沒反應過來,桑林已經扶了賀融一把。余豐嘴角抽搐,只好裝作不在意地跟在后面,心里一邊琢磨著方才他與安王兩人的對話。安王蟄伏半年,今日先是宴請周家等人,然后又到北城軍營來,難道真是想要滌清靈州的濁氣?他忽然發(fā)現今天安王帶了不少人過來,這些人先他們一步到達軍營,如今有些正列隊迎候,有些則不知去向。余豐跟著安王來到校場,發(fā)現往常這個時候,士兵們一般都在cao練,此時卻被薛潭召集到了一起,偌大校場,一眼望去,烏泱泱的腦袋,讓余豐有些發(fā)怔。他發(fā)現除了自己這個刺史之外,靈州府判司,司兵、司士,還有府城回樂城的縣令,以及北城軍營里大大小小的將領,都來了。士兵們散漫懶惰,站沒站相,即使有賀融在,也并沒有讓他們改變多少。賀融忽然問:“當初秦國公在靈州,是怎么用這幫人跟突厥人打仗的?陳巍在靈州時,又如何治軍?”余豐意識到對方在問自己,忙回道:“秦國公帶了兵馬過來,陳巍治軍甚嚴,他在時,靈州將士們不敢放肆?!?/br>這些人知道陳巍鐵面無情,誰的臉面也沒用,只能勉強打起精神應付,被他調教得哭爹喊娘,陳巍在靈州一日,那些官商勾結的人也不敢太猖狂,個個暗地里使勁,想讓陳巍早點走,幸好陳巍也沒待幾年,他一走,靈州府兵就又原形畢露。商戶將手伸向軍餉,商戶背后站著世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