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雨水靡靡而下，將她的裙擺濺濕。她抱著小白要離開前，師父游云推門從院子里走出來，問她：“決定去了？”

    衡玉理了理背在身后的歸一劍，說：“師父，還記得在法會時你對我說過的一席話嗎？你說再接觸下去，漫長歲月里我再難遇到一個比他更驚艷、比他更讓我心動的人了。”

    “我覺得你說得對，只有他，只是他，除了他誰都不可以?！?/br>
    游云憐惜道：“你這一趟過去，就意味著打破現(xiàn)狀。打破現(xiàn)狀后，你們勢必會換一種相處模式，你想好這種相處模式了嗎？”

    “有一些想法了，但我心中的天平還沒下降到那個程度。所以我到那里后會再看看，我覺得，他會為我加好最后的砝碼?！?/br>
    游云長嘆：“你這又是何苦呢?！?/br>
    “師父說過，所謂逍遙，順心而為也。”

    “從前我覺得完成內(nèi)門任務(wù)后斬?cái)嗪退g的聯(lián)系，可以一心求取逍遙道。慢慢地，我知道了很多事情，看著他為我受盡相思之苦，看著他為我剝奪驕傲，我也無法平靜。我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想他。”

    “……”

    游云終于無言以對。

    -

    了悟發(fā)酵好面團(tuán)后，坐在小板凳上發(fā)了一會兒呆，還是沒等到衡玉回來。

    他在原地躊躇片刻，想著自己要不要出去找她——但令牌沒有提示，說明她肯定沒出事。

    猶豫了會兒，了悟還是站起身，拎起搭在墻角的油紙傘出門，順著令牌的氣息走到湖邊，就看到她蹲在地上縮成小小一團(tuán)，小白蹲在她懷里和她一起盯著河水發(fā)呆。

    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衡玉轉(zhuǎn)頭盯著他幾秒后，朝他伸手。

    了悟輕嘆了下，還是伸出自己的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還想去哪里逛？貧僧現(xiàn)在有空了，可以陪你?！?/br>
    衡玉說：“那就把這周圍繞一圈吧。”

    “好?！?/br>
    兩人慢慢走著。

    一路上，除了雨水噼里啪啦的響聲，就是他們踩過泥水時的嘩嘩腳步聲。他們都是一言不發(fā)。

    快要繞回到佛殿時，衡玉才輕輕開口：“又要備水沐浴了?！?/br>
    了悟說：“不麻煩。”

    “那要給我另外備個浴桶嗎？”

    了悟的耳垂瞬間紅起來。

    周圍光線太過黯淡，知道她看不清，但他還是有些不自在。

    “好，貧僧回去就給你找?！?/br>
    “太麻煩了，反正我不介意用舊的那個。就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與我共用一個了?！?/br>
    她說得越是平靜，了悟便越是局促。

    他終是無奈一笑：“洛主，你是越發(fā)促狹了?！?/br>
    衡玉將手舉到傘邊，看著雨水自傘邊滑落后掉進(jìn)她的手心，將她原本干燥的手心打濕：“畢竟你我曾為夫妻，雖然現(xiàn)在只是友人，但在這方面也可以不拘小節(jié)些。”

    等了悟愣愣點(diǎn)頭，衡玉便笑起來，笑得有幾分惡劣，得寸進(jìn)尺道：“那我的衣服怎么辦？我不想自己洗，你介意幫我洗嗎？”

    借著微弱的光芒，她心滿意足看到他連如玉的臉龐也染上紅暈。于是她的話音順勢一拐，說：“別誤會，我只是想讓你幫我洗裙子，貼身衣物就不必了?！?/br>
    “洛主?！绷宋驘o奈又喊了一聲。

    衡玉隨意道：“我在啊?！?/br>
    他被‘我在啊’這句話打動。

    是啊。

    她在就好了。

    這個溫柔的、艷麗的、有時候又調(diào)皮惡劣的姑娘。

    “等你沐浴完，直接把裙子放在木盆里吧，貧僧清洗自己的僧袍時幫你一道洗了?！?/br>
    等衡玉沐浴出來，吃食剛好出爐。

    饅頭有些干。

    不過配著面湯一起用，倒也剛剛好。

    用過東西后，衡玉對了悟說：“你還記得怎么配置雪松香嗎？”

    “……記得?！?/br>
    “等到了鎮(zhèn)子上，我們買材料，你幫我多做一些雪松香料好不好。我以后可以拿來用，這些年一直用合歡熏香，我已經(jīng)有些膩了這種味道?！?/br>
    了悟點(diǎn)頭說好：“距離封印地最近的鎮(zhèn)子太小了，可能湊不齊足夠的材料，那我們到時候走遠(yuǎn)一點(diǎn)吧，去到離這最近的大城鎮(zhèn)，那里能夠買到我們想要的東西?！?/br>
    “都聽你的安排。”衡玉說，她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我打算再去睡個午覺，你去忙你的吧，下午我們一起下棋。這些年我的棋藝進(jìn)步非常明顯，絕對會讓你大吃一驚?！?/br>
    說到這，她又有些不高興起來：“在合歡宗里，舞媚和遲他們都不會下棋，我?guī)煾甘莻€悔棋高手，和他下棋總是下得一肚子氣。了緣棋品不錯，但問題是他不思進(jìn)取，棋藝直接被我吊打。這么尋思一圈下來，我居然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棋友?！?/br>
    莫名的，明知道不應(yīng)該，了悟心底還是泛起幾分隱秘的歡喜。

    “貧僧陪你。”他如此說道，聲音溫潤如同山間清風(fēng)，淺淺淡淡，卻也撩人。

    衡玉托腮瞥他一眼，緩緩道：“求之不得?！?/br>
    -

    下棋。

    撫琴。

    泡茶。

    不再是左手與右手互奕。

    不再是撫出寂寥而無人傾聽的曲子。

    不再是泡出香醇的茶只有自己去品，于是泡茶越來越敷衍。

    了悟覺得，這兩天他過得如墜云端。

    “終于天晴了?！笨粗饷婺且呀?jīng)放晴、卻還是暗沉沉的天，衡玉穿著一身紅裙跳下臺階，來到了悟身邊，“我們出發(fā)去鎮(zhèn)子上吧。”

    了悟點(diǎn)頭應(yīng)好。

    封印地這里非常危險(xiǎn)，所以距離這里最近的城鎮(zhèn)都在千里之外。

    他們這回要去的城鎮(zhèn)更是距離此地兩千多里。

    飛行半天，抵達(dá)城鎮(zhèn)時正好是下午。

    瞧見城鎮(zhèn)周圍那些青草綠樹，衡玉呼吸著新鮮空氣，說：“你經(jīng)常從封印地出來，到城鎮(zhèn)采購東西嗎？”

    “不經(jīng)常，師弟們每次過來都會帶齊東西。”

    衡玉不贊同道：“偶爾出門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也是好的。”

    了悟乖乖點(diǎn)頭。

    衡玉瞧他一眼，罷了，這人答應(yīng)得好好的，但在這件事情上絕對不會聽她的。

    可惜封印地那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了悟不能離開太久，不然她肯定要留他在這里多住幾天。

    “我們別耽擱時間了，去買東西吧。”

    如今還差半個月就到年節(jié)，城鎮(zhèn)熱鬧起來，各種年貨也已經(jīng)擺在店鋪里。衡玉走進(jìn)一個規(guī)模稍微大些的店鋪，基本就把糖果糕點(diǎn)一類的吃食都置辦妥當(dāng)了。

    瞧著旁邊店鋪在賣煙花和燈籠，衡玉讓了悟在原地等她，她小跑過去買了一堆煙花和燈籠。結(jié)賬時，衡玉余光瞥見店鋪角落擺有幾個花燈，她指著那些花燈問掌柜：“店鋪里還剩多少花燈？”

    她這身氣質(zhì)在這個偏遠(yuǎn)城鎮(zhèn)里格外突出。

    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