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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吊兒郎當?shù)乃纬谐帲倚εR的宋承硯,從今以后再也不會有的宋承硯。這世上唯一肯對他好的宋承硯,被他害死了。聽風館后院。殷旦坐在一張椅子上,雙目空洞無物,雨水順著他的衣袂淌下,他恍若未覺。韓凜帶著羽林軍已將聽風館重重圍住,而聽風館內(nèi)數(shù)十黑衣人也各守其位,雙方劍拔弩張。早春的雷雨轟隆,似乎迫不及待的等著一場血戰(zhàn)展開。阮放望了一眼伏在墻頭的弓箭手,對殷旦冷笑道:“以前是我小瞧你了,你遣人來信,我還以為你真的舍得這天下,沒想到原來是你設(shè)下的陷阱,準備在今夜將我們一網(wǎng)打盡嗎?”他從身后的墻上抽出一柄長劍,手腕一抖,在殷旦面前劃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殷旦對指向自己的利刃視若無睹,他只是低頭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承硯死了。”他低聲說,“是我害死他的,我不信他?!?/br>殷旦抬起頭看著阮放,兩行淚水潸然而下。阮放皺著眉,“殷旦,事到如今你還在演什么戲,今夜我不會讓你活著走出去?!?/br>“那你何不現(xiàn)在就殺了我?!?/br>殷旦突然起身去抓劍尖,阮放一驚,急忙收回劍身,饒是他動作極快,鋒利的劍刃還是割傷了殷旦的手心,鮮血沿著劍刃滴落在地上,很輕的聲響,聽在耳中,卻如玉碎。“我不會殺你,”阮放握劍的指節(jié)青白,“過了今夜,二殿下就是九五之尊,你死不死也無甚區(qū)別。”殷旦凄涼一笑,“是,我死不死又有什么區(qū)別。”阮放看著殷旦,還想再說什么,卻聽門外數(shù)聲慘叫,長箭在大雨中破空而來,裂石穿云。韓凜等不下去了。窗外天色將白,龍床之上那人奄奄一息,這天下,也等不下去了。院中刀光劍影,喊殺聲聲。阮放早已提劍沖了出去,離開時他看了一眼殷旦。他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右手掌心不時有鮮血滴落,很快就在他腳下那灘積水中洇散開去。大雨將歇,天光未醒。殷旦看著窗外,不時有力道驚人的長箭破窗而入,釘在身前的青石地板上,迸濺起的碎石屑擊在殷旦臉上,他不躲不避。他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無涯的時間和空間都在他的腳下漸次老去,他覺得自己也隨之死去。當一切都平息下來,韓凜帶人破門時,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景象,無數(shù)飛矢落在殷旦的周圍,卻沒有一枝射中他,他站在箭叢之中,仿佛一尊冰涼的石雕,無淚無笑,明明近在眼前,卻遠似天邊。羽林軍被驚呆了,不知誰起的頭,他們一個接一個的跪倒在地,無聲無息的膜拜著眼前的人。最后只剩下韓凜站在那里與殷旦對視,被雨水淋濕的他渾身染血,昔日京城佳公子如今一身狼狽。他輕輕一笑,說,“承硯說得對,或許你命里注定就是這天下的主人?!?/br>說完,他轉(zhuǎn)身穿過跪倒的人群,從此以后再也沒有回來。殷旦趕在最后一刻回到了皇宮,他的父親顫巍巍的將遺詔放在他手心,然后與世長辭。他展開明黃的詔書:……太子殷旦,仁慈賢德,堪當大統(tǒng)……已逝的老人一生中從未對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滿意過,但是最后的最后,他還是沒有放棄他。有人敲響喪鐘,低沉的青銅之聲傳遍整個皇宮,下了一整夜的雨此時終于停了,雨霽云消,無數(shù)道金光自東天散射出來。殷旦站在父親的床前,身下跪了一地的人,他隱隱聽到有哭聲,又隱隱聽到有笑聲。然而他抱著那一紙?zhí)煜?,只覺得萬古孤獨。若你舍得這天下,我便帶你去青陽。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一個桃花未破的夜晚,有個人曾經(jīng)這樣對他說。但是,他卻從未想過,青陽竟是這么遙遠的地方,他已傾其所有,卻終究不能到達。這一夜,他得到一切,也失去一切。歷史哀帝即位半年之后,娶尚書之女宋承畫為后,此外再無一妃一嬪。宋家由此興盛,宋尚書的兩個長子宋承棋次子宋承音皆高官厚祿,宋氏一族一時恩隆無二,權(quán)勢熏天。但是七年之后,宋尚書突然上書乞骸骨,稱年事已高,希望告老還鄉(xiāng),哀帝再三挽留,最終還是恩準。不久之后,連他的兩個兒子也自請遠調(diào)京城。此事當時在朝堂之上引起軒然大波,人人皆以為宋尚書年老心衰,無力再搏,也有人恥笑宋氏二子膽小,失了老父庇佑便不敢再京城拼闖一番。直到兩年之后,光帝登基,血洗皇城,將哀帝時的重臣一一斬草除根,唯獨宋家早已遠離皇權(quán)中心,逃過一劫,倒成了明哲保身的典范。但某些宮廷野史所載,宋尚書隱退另有隱情。據(jù)說宋尚書六十大壽那一夜,哀帝送上一盒大禮,打開之后,里面只放了一味藥材——當歸。第二天,宋尚書便上書,要求辭官歸隱。哀帝時,另有一樁故事時時在王公子弟的宴聚之間流傳。長安侯獨子,羽林軍都統(tǒng),京城名人韓凜在哀帝登基那一夜掛冠而去不知所蹤,有人在塞北大漠見過他,有人在煙雨江南見過他,有人在蒼山之巔見過他,也有人在洱海之濱見過他。見過他的人都說他身邊總是有一個人陪伴左右,豐神俊朗,倜儻風流,神韻恍如宋家早夭的小兒子宋承硯。然而一切終究都是傳聞而已。哀帝在位期間倉廩豐足府庫皆盈,上天風調(diào)雨順,百姓安居樂業(yè)。他在位時間雖短,仍被人譽為中興之治。哀帝最為人稱道的一項功績是他兩次派人測查繪制全國地圖,大到峰山河川,小到鄉(xiāng)鎮(zhèn)村落,無一不細致翔實,為后人研究地理變遷留下了寶貴的參考。哀帝時的宮人們說,哀帝在時,常常在大殿翻閱那些地圖,一卷一卷,直至天明。深夜的宮中常常傳來他自嘲的笑聲,在空蕩蕩的大殿里輕輕回蕩,叫人憑生悲涼。后來哀帝駕崩,文武眾臣在朝堂上為他的謚號爭論不休。最后他的皇后宋承畫說,皇上幼年喪母,亦不為先皇所愛,不為兄弟所敬,其后痛失摯友,不得所愛,不償所愿,他這一生未曾真正開心過,謚號就叫哀吧。據(jù)說后來光帝聽了這段話,沉默良久,說了一句無人能解的話,若一生不得所愛,不償所愿,謚號即為哀,那我百年之后,謚號又當如何?哀帝九年,冬,大雪。回青齋是座不起眼的小院,它的低檐矮垣隱藏在皇宮的碧瓦飛甍之間,只有一名又聾又啞的老奴打理。總管太監(jiān)李直卻知道,回青齋里關(guān)了一個人,每隔一段時間,皇上都要去看看他,已經(jīng)九年了,往日那純良和善的太子什么都變了,唯獨這點從未改變。今夜,皇上又去了那處。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