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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險惡艱阻,純白得像是一片雪花。沈止閉了閉眼,在心里提醒自己,當(dāng)年的姜珩也是一片雪花,卻終究被親人的血玷污了。一切的源頭都是常貴妃,姜洲不算無辜,他這些年享受的太子般的待遇,他母親及舅舅這些年……都是踩著尸骨踏著血上來的。杜皇后的魂魄還在被燒毀的冷宮中飄零。含寧公主還在那場大火里掙扎。杜家上下百口人命……還有姜珩,就算他在他身邊,那個噩夢還是會伴隨他終生。誰不是被血染紅的。不該對姜洲動惻隱之心。即使在心中一遍遍提醒了自己,沈止心里還是不太舒服。姜洲和以前的姜珩太像了,讓他又恨又憐,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這種詭異的心情。兩人無言相對片刻,沈止扭頭看了看,發(fā)覺四周的人都散光了,他也該離開了。告辭的話還沒出口,姜洲抬袖擦了擦眼睛,道:“本王知道了……請沈公子給沈堯說一下,來年若是還能再見,再陪本王去打獵吧。就一次,一次就行了?!?/br>沈止看著面前極度不安的少年,無聲點(diǎn)頭。姜洲很想對沈止再說些什么,例如他舅舅會不會死,他娘會不會被打入冷宮,常家會怎么樣,他會怎么樣,姜珩……會不會放過他們。話到嘴邊,卻一句都說不出去,他又狠狠擦了擦眼睛,強(qiáng)迫自己收回眼淚,向沈止露出這個晚上的第一個笑容——雖然笑得比哭還難看,嘴角往下一癟就能直接哭出聲了,他道:“謝謝你,沈公子……快回去吧,待會兒宮門該關(guān)了。我該去看看母妃了?!?/br>沈止道了聲“保重”,便轉(zhuǎn)身離開。不久前還稍微輕松起來點(diǎn)的心情,又被攪弄得一團(tuán)糟。在宮里被姜洲拉著耽擱了會兒,出來時已是深夜。沈止腦中裝滿了問題,皇室的自己的,還有衛(wèi)適之的,想得有點(diǎn)頭疼。不想剛出來,路過一條暗巷時,被人一把拽了進(jìn)去。他條件反射地要拔匕首,卻被圈住了腰,身后的人在他耳邊輕輕一蹭,他僵了一下,就松下身子,無奈道:“嚇我做什么?”“忙了幾日,想抱抱你。”姜珩低低說著,把他往暗處又拖了拖,借著微微的一點(diǎn)光線看他。雖然看不清彼此,沈止還是覺得有一道灼熱的視線釘在自己臉上,臉上有點(diǎn)熱意,幸好姜珩看不見。他抬手摸了摸姜珩的下頷,像逗弄小動物似的搔了搔,壓低聲音問:“怎么出來了?陛下呢?”“醒了一會兒,說了兩句話,又昏了過去?!苯裾Z氣平淡,不像在說自己的親生父親,更像是在說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沈止想想姜洲的模樣,實(shí)在心疼姜珩,眨了眨眼,問:“名單上的人都招了嗎?”姜珩“嗯”了聲,輕柔地?fù)崃藫崴聂W角,道:“辛苦了——有時候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讓你安心。”沈止無奈笑笑。他這性子,自己也沒辦法,沒個著落。姜珩道:“安心點(diǎn)了嗎?”沈止正在走神,沒聽清他在說什么,疑惑地“嗯”了聲,嘴唇被咬了咬,姜珩耐心地問:“安心點(diǎn)了嗎?”沈止頓了頓,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你不必如此的,凡事以大局為重?!?/br>姜珩淡淡道:“若是你離開了,我報了仇就沒活頭了。”沈止忙道:“別瞎說。”姜珩不置可否,又親了親他,道:“回去歇著吧,過段時間會有點(diǎn)忙。”沈止沒忍?。骸氨菹碌纳碜印?/br>“是不大好了,不過還撐得住?!苯衩鏌o表情,“大概還能再撐一年半載。”等陛下一駕崩,那就熱鬧了。沈止眨眨眼,忽然覺得皇帝仿佛只是個稱呼,不是條人命。不知有多少眼睛都在盯著呢。姜珩還沒忙完,常家的一屁股債不是他杜撰的,這些年常家仗勢欺人囂張跋扈,做過不少惡,等人全部審?fù)甓ㄗ锪耍钟械妹Α?/br>姜珩說得不錯,過了幾日再上朝時,沈止偷偷看了看皇帝的臉色,發(fā)覺并無異樣。大臣們心照不宣,看姜洲的眼神也怪異得很。此事陛下全權(quán)交由姜珩處理,等姜珩將常軻的罪一定,失了最大的靠山,姜洲就算得陛下寵愛,恐怕也做不了什么了。何況陛下看起來并非真的那么寵愛晉王……這幾日聽聞常貴妃帶著姜洲跪在陛下寢殿前,跪暈了陛下都沒看一眼,直直離開。以往的千般溺愛似乎都是虛幻,姜洲近來看起來恍惚茫然,隨時會倒下不起的樣子。沈止暗里搖頭,不經(jīng)意看到國子祭酒時,又愣了愣。齊律說到做到,過去大半個月了,現(xiàn)在都不知到了哪兒,那幾日國子祭酒連連告病,可見也是憂心不已的。把人逼得那么狠,何苦來哉。沈止覺得自己的境界真是提高了。先感謝一下他爹。月底時,常家這樁大案終于有了了結(jié),判決是陛下下的。怎么說也同皇家沾親帶故,不好誅九族,只能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抄斬滿門。承蒼對這等罪臣從不講究秋后問斬,判了死罪,隔日便能行刑。聽說常貴妃也被打入冷宮了,都說報應(yīng)不爽,這番境遇,同當(dāng)年百口莫辯家族被滅的杜皇后,只差一場火了。沈止沒去刑場湊熱鬧,戶部又被一個接一個地拉出去砍了一片,跟被狗啃過似的,參差不齊,凄清得很。現(xiàn)在逮個主事都能當(dāng)跑腿的,沈止簡直哭笑不得,也跟著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戶部眾人現(xiàn)在見了姜珩就怕,只覺他是煞神,每次一出來盯著戶部,戶部就得遭回罪,像個活閻羅。好容易到了休沐,還帶了一摞公文回去,沈止唉唉直嘆,官真是不好當(dāng)。到了晚上,姜珩卻來了。翻墻翻窗進(jìn)來的,見到沈止還在挑燈夜戰(zhàn),體貼地給他磨墨遞水,等沈止放下了筆,才默不作聲地把他抱起來,直接往房間里去。沈止有些疲倦,看姜珩也是一臉倦色,含笑捏捏他的臉:“殿下,你毀約了?!?/br>姜珩忙了一個月,就想同他待一塊兒,沉聲道:“沒人發(fā)現(xiàn)我來了,阿九代我回了府。”沈止閉上眼抱住他,也力氣再調(diào)侃。姜珩看他累得不行,想起他那能躺著就不坐著的懶性子,覺得近來真是太為難他了,便親自服侍著他洗漱沐浴。沈止看他也累,禮尚往來地也跟著幫他更衣,上了床閉上眼就想睡,又被直接親得醒過來。沈止道:“殿下,要節(jié)制?!?/br>姜珩面無表情:“我快兩個月沒碰你了。”沈止撲哧笑出聲,把姜珩的脖子勾下來,在他頸側(cè)蹭了蹭:“辛苦了,需要我犒勞犒勞嗎?”結(jié)果因?yàn)榫癫粷?jì),沈止差點(diǎn)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