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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以全身而退,卻在一年后,被淮王的余黨截殺在回家的路上。我母親帶著仨孩子在家等他回來,卻等來了一場大火。全家三十幾口人,只活了我和季黎兩個。我們不敢去認宗族,生怕連累他們。從此長寧趙氏,再無趙省趙說。我第一眼見岑如便有種熟悉感,知道他是岑碧的孩子之后,我反而覺得相見恨晚。應該說我從沒怪過他父親,我一直都痛恨淮王,可是他已經死了。我不是沒有傷痛,也不是沒有仇恨,只是這傷痛和仇恨都無處發(fā)泄。經歷過這樣事情之后,別的對于我來說都是很輕很輕的。唯有一樣,我始終始終還是難以放下。我放不下感情。起初活著是為了我姑姑,她愛笑愛鬧,灑脫肆意,好像從來沒有愁事,那時候想:不能死,死了她該多傷心。而且我要是死了,季黎可怎么辦,剩他一個孩子,多孤單,我還不能死。后來放不下的是我的朋友。湯翡臉就跟癱了似的,但其實很關心人?;輯谷ナ乐笏恢弊卟怀鰜?。那時候我就想,誒呀,我要是這么不明不白就不活了,他可能就真活不下去了吧。再后來我喜歡上很多人,很多很多人。確實是的,我每個時期都會喜歡人。我和季黎總覺得是因為我倆是在女人堆兒里長大的,所以都喜歡男人。不管怎樣吧,我喜歡過各種各樣的人。他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好,我從來不希望離他們太近,我只是遠遠地欣賞,遠遠地看。誰還不想身邊有個人陪著呢?我也想。你說你來仁慶之后總被凍醒,我就是在青曲,每個冬天的早晨也是渾身上下冰涼冰涼的。有時候覺得,能有個人常常跟我說說話也好,就是說說話也好。但真要伸出手,卻又不敢。我是不敢和這個人世有太多的羈絆的,我是承受不起的。我一直不相信當我真的想離開的時候,情感能拴住我。不過是我一直害怕別人失去了我會承受不了,所以才遲遲不離開。我不想打消這個念頭。我喜歡這里的愛恨情仇,可我不想?yún)⑴c。“所以我喜歡你,你別害怕。我是不可能再往前走一步的,”我咬嘴唇,戲謔地看著湯韞子,說真心話,“我太慫了。”湯韞子深深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想既然說到這兒了,就一并都說了吧。“賢侄,我真是挺喜歡你的。忙得天昏地暗的時候想想你,一下子就覺得我還能再戰(zhàn)五十年。我知道我這樣特別不好,我每天面對你的時候我都在心里罵自己老流氓,覺得我真的是特別不像話。圣賢書看得可能太多了,所以就成不了圣賢了。我偶爾就想,我是個市井無賴也好,是個庸碌的小販子也好,是個窮教書的也好。如果能走出我自己的這份禁錮,我真是拿什么換都行??上В蔽揖o緊地抓住窗框,覺得眼里一熱,“我確實努力了很久了,我真的走不出去?!?/br>我眼淚止不住,卻莫名想笑,大概是笑我自己。湯韞子還是不抬頭,我便繼續(xù)講下去。“我現(xiàn)在就特盼著你結婚生孩子,這樣的話我這愧疚感也能減輕一點。你真的,不一樣,所以我特別難過?!蔽液芫脹]這么哭過,只覺得整個人積壓的情緒都崩潰了,“真的,你不一樣,你是一條軟肋。我再難很認真地跟所有人劃清關系了,我總覺得我虧欠你的,一天還不清我一天就不能解脫。韞子,你參我一本吧?!?/br>這就是我說的大事情。我想讓湯韞子參我一本,他手里捏著我,宋元不忌憚,手下的人也要收斂收斂。這次仁慶的事情就可以拖一拖,事緩則圓,他是可以找到機會好好成長的。其實張靜修不可能不保他,我只是想還他點什么。☆、第六章一直沉默的湯韞子忽然開口,他說:“叔黎。”我一愣,以為是我聽錯了。他又說了一遍。他說:“叔黎?!?/br>“賢侄?!?/br>“還是叫我韞子吧。”“好,韞子。”我驚得不再流眼淚,是好奇心站了上風,我非常想知道他下一步要說什么。“你不欠我什么。喜歡一個人沒有錯。”呵,這孩子倒是挺想得開的。湯韞子又重復了一遍,“對,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br>我抹抹眼淚,“啊,然后呢?”“然后我不能參你,你好好的?!睖y子盯著我看,我從沒見過他這樣的目光。我記憶里湯韞子一直是個小軟包,身上軟軟的說話也軟軟的,撲到我懷里叫聲“趙叔叔”是軟軟的,好像就連哭的時候眼淚都是軟軟的。大概是真的長大了,他眼里多了些決絕。“你得好好活著,你死了我爹怎么辦?季黎叔叔怎么辦?我呢?我怎么辦?”他語氣急起來,走過來握住我的手,我手上是眼淚,他手上是汗。月光打到他臉上,涼涼的光。他說:“你說什么我都答應,奏折什么的就不上了。你不喜歡我給張靜修做事那我就回青曲去,咱倆回國子監(jiān)抄奏折去。怎么都行,可你別死啊?!?/br>從那一刻開始我隱隱覺得,湯韞子也是喜歡我的——這想法其實挺瘋的,比我喜歡他更混蛋。但我一想到就根本忘不了。他緊緊抓著我的手說,“我愿意聽你講,有什么事情,不管什么吧,跟我說啊?!?/br>其實我是個很遲鈍的人。我很少感覺到外界的善意。我把自己封閉得緊緊的。他這話以前岑如說過,湯翡說過,季黎說過,蔣煥也說過,我身邊的每個人都說過??墒俏覐膩矶疾恍?。我不愿意向別人展露自己的心事,我太害怕別人了解我了。大概是覺得了解了就不會再靠近我了吧。唯有這次,我是真的想要和他說。這個我?guī)Т蟮男∧泻?,我喜歡的小男孩兒。我終于笑出來。不扯了。“好,我說。我什么都說?!?/br>那天之后湯韞子徹底進入了破罐子破摔狀態(tài),無論我怎么威逼利誘他都不肯再叫我一聲“趙叔叔”。孟諳諳一頭霧水,偷偷問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叫叔叔叫叔黎,我說行。湯韞子就跑過來把孟諳諳抓走,他倆說什么我不知道,反正孟諳諳從那之后“趙叔叔”叫得比以前是更勤快了。春節(jié)一過,天氣漸漸變暖和,我的假期過了一半。仁慶這地方呆久了卻也覺得舒坦,我三番五次給湯翡去信讓他也來,他卻總說有生意脫不開身。我和湯韞子的關系變得,嗯,挺怪的。從前是我見了他渾身上下不舒坦,現(xiàn)在是他見了我,手足無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偶爾說句話,也掌握不好分寸。我還沒怎么,他說著說著就臉紅,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