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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長風(fēng)進(jìn)門，似有所覺，道：“大皇子和你說了什么？”

盛子裴心漏跳了一拍，慌亂地錯開了眼神，卻又正好在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盛長風(fēng)鬢角的一縷白發(fā)。

盛子裴愣了愣，右手下意識握緊了拳頭，搖頭道：“沒什么。”

盛大人目光在自家兒子緊張的右手上轉(zhuǎn)了轉(zhuǎn)，笑了：“不說也行，你心中有數(shù)就好?！?/br>
*

事實上，大皇子所說的變故來得比預(yù)料的更快。

“謀逆，反黨，叛國……大皇子，怎么可能？！”盛子裴紅著眼，握著圣旨的手止不住地抖動。

宮人的目光冰冷而又滑膩，聞言，他古怪地笑了一下，陰陽怪氣道：“盛少爺可得慎言，此事已是板上釘釘，容不得更改了?！?/br>
盛子裴緊緊咬住了下唇，才能克制自己沒沖上去打他一拳。

一連串的罪名扣下來后，盛子裴虛無地坐在大堂里，腦子在一片混亂之中，突然浮現(xiàn)出了一個清晰的念頭——如果大皇子出事了的話，小七怎么辦？！

盛子裴心中一慌，轉(zhuǎn)身就要往宮里跑。

但在家門口就被攔了下來。

盛長風(fēng)心情復(fù)雜地看著這個長子：“你去干什么？”

盛子裴紅了眼眶：“小七……”

“七皇子跪在御書房外，想為大皇子求饒?！笔㈤L風(fēng)冷酷道，“被圣上罰了半年禁閉。”

盛子裴的心直直地落了下去。

“所有皇子中，唯有七皇子最受圣上寵愛，但這件事上，便連他都碰不得，你明白嗎？”盛長風(fēng)語重心長道。

明白。

如何能不明白？

大皇子是個信號，再往后，盛家，還有曾經(jīng)的大皇子黨，一個個都逃不了。

盛子裴連嘴唇都在發(fā)抖著，心中有無數(shù)的迷茫和困惑，無處釋放，無從解答。

但到了最后，他也只是白著臉說了一句：“我只是、只是想見見小七?！?/br>
盛長風(fēng)看向他的目光驀地變得有些蒼涼。

……

在大皇子謀逆的背景下，盛家出事似乎來得如此理所當(dāng)然。

盛家主系、旁系共一百六十一口人丁，盡數(shù)下獄。

被抄家那天，盛子裴愣愣地站在屋檐下，看著那些古董花瓶碎了一地，看到父親珍藏的書畫被丟在地上，染上污穢的腳印。

恍惚之間，他記起了大皇子的那條路。

軍營。

盛子裴眼神瞬間變得清明，跑出去，對著大理寺的辦案官員跪地道：“罪臣盛子裴……有事交代?！?/br>
一折請求入營的折子送到了皇帝的案桌上。

盛家多年攢下來的人脈也終于在此時派上了用場，無人知那一日書房中究竟發(fā)生了何事，但最終，盛大人的判決從秋后問斬，被改成了千里流放。

而三日后，革除了所有官職的盛子裴一身輕裝入了軍營，當(dāng)了一個小小的百夫長。

盛子裴離開京城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那滿目的雕梁畫棟，紅墻黃瓦，無一落入他的眼眸。

盛子裴最后的念頭，只有一個——仔細(xì)想想，他好像，真的很久都沒看見小七了。

*

軍營里的生活算不上有多苦，只是有些無聊。

小七平均每兩個月會給他發(fā)一封書信，但因怕被人發(fā)覺，每次最多也就一兩句話，幾十個字，一眼掃完就沒了。

盛子裴沒別的辦法，只能把書信攢起來，閑著沒事就多讀幾遍。

讀的多了，原本干巴巴的字眼，也硬是能被他從里面看出一絲兩絲的深情來。

軍中枯燥乏味，盛子裴也只能靠著這些慰藉度日了。

……

等他在軍中待了幾年，大大小小地攢了點軍功，盛子裴終于從百夫長，變成了一個副將。

這時候，小七在朝中名望漸顯，也終于露出了自己的鋒芒。

那一日，邊關(guān)不穩(wěn)，盛子裴自請率兵出擊，結(jié)果天時地利，直接抄了匈奴的老家，又立了一大功。

回來的路上，盛子裴騎在馬上，扛著厚重的盔甲，冰凍成霜的睫毛顫了顫，心里止不住有些高興——這回回去，總算是又能升職了。

升職了，就能多給小七一點助力。

然而，盛子裴的笑意還未真正到達(dá)眼底，一封急報突然送來——

“流放之地苦寒，罪人盛長風(fēng)，毆?！?/br>
guntang的心瞬間冰凍。

盛子裴身形一顫，一口心頭血吐在了書信上。

*

冬日漸遠(yuǎn)。

因為盛長風(fēng)的事，皇帝終于在角落里扒拉出了一點良心，一道恩旨下來，封了盛子裴做威武將軍。

軍營里載歌載舞，恭賀著新將軍上任。

盛子裴朗聲大笑，對敬過來的酒水一概收下，沒多久，就醉了個糊涂。

朦朧之間，他似乎看到了曾經(jīng)的盛府，看到了身體尚且矯健的盛長風(fēng)，拿著把戒尺追著要打他。

盛子裴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卻又哭了出來。

兩行清淚，沒入雪地。

盛子裴就地而睡，看著夜空，輕聲念了一句：“小七，我似乎只有你了?！?/br>
……

在立春之日，那在病痛中苦苦支撐了數(shù)年的老皇帝，終于也沒能真的熬過這個冬天。

原本的七個皇子死的死，病的病，眾人一圈看下來，剩下唯一一個可繼承大統(tǒng)的，竟然只剩下了年紀(jì)最小的七皇子。

新皇即位，大赦天下。

京中書信傳來，盛子裴在營中大笑三聲，痛快地喝了一整壇子酒，才出門對副將們道：“兄弟們，可以回家了！”

軍營中瞬間爆發(fā)出一陣歡呼聲。

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盛子裴緊趕慢趕地趕回京城，在城中騎著高頭大馬，心里卻亂得不行。

然后，看到前方那頂轎子的時候，盛子裴的腦子突然空了下來。

清瘦的手撩起簾子，新皇隔著一層簾子，黑白分明的眼眸就這么溫和地看著他。

盛子裴愣了半天，終于“刷拉”一下翻身下馬，真心誠意地跪倒在地，道：“拜見皇上?！?/br>
新皇的雙手穩(wěn)穩(wěn)地托在了盛子裴的手腕上。

小七沉默良久，終于舒出一口氣，輕聲嘆道：“回來就好。”

盛子裴的額頭壓著他的手背，沒忍住，無聲地哭了一場。

*

在京中待了半年，盛子裴逐漸感覺到了小七與之前的不同，不過，他本人也不太在意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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