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更，要更估計也很晚了_(:з」∠)_

第27章第二十七章·長街

蘇妖孽過去的經(jīng)歷，在隨意樓里也有一份留檔。

蘇妖孽，男，杭州人氏。生辰不詳，姓名不詳，身世不詳。師從秋路。擅輕功，擅偷盜，擅開鎖，擅出千，擅殺人，擅戲曲。

這條記錄，蘇妖孽自然也是看過的。

每每想起自己那“生辰不詳，姓名不詳，身世不詳”的十二字身份介紹，以及后面跟著的那一串雞鳴狗盜下三濫的長處介紹，蘇妖孽都十分無奈。

京城的百姓們知道有個嫵媚風(fēng)流唱功好的伶人叫蘇妖孽，江湖的俠客或者不俠的客們知道隨意樓有個喝酒砍價殺人的頭領(lǐng)叫蘇妖孽，然而諷刺的是，蘇妖孽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他之所以叫蘇妖孽，是因?yàn)閹煾赴阉拥綉虬嘧拥牡谝惶?，有個演孫猴兒的小男孩子，指著他煞有介事地大喝了一聲，“呔，妖孽！”

那唱戲的師傅年紀(jì)有些大了，對他的長相很是滿意，于是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蹲下了問了一句，“你叫什么？”

蘇妖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于是茫然搖頭。

“這樣啊?！背獞虻膸煾涤行┮馔?，正巧這時孫猴兒指著他喝了一聲妖孽，師傅于是從善如流說道：“那你就叫妖孽好了。”

蘇妖孽：“……哦?！?/br>
“那你姓什么呢？”師傅慈愛地看著才一丁點(diǎn)兒大的妖孽，“你總該知道自己姓什么吧？”

仿佛是怕妖孽年紀(jì)太小，不能理解這個問題，于是師傅又耐心解釋道：“你爹姓什么，你就跟著姓什么。”

妖孽不知道自己爹姓什么，只好繼續(xù)搖頭，周圍圍觀的男孩子們一陣哄笑。

師傅看上去倒是很開心，又揉了揉他的頭發(fā)，“那就跟我姓蘇好了——不過反正你現(xiàn)在也用不著名字，等你長大再說吧?！?/br>
——這些事情，蘇妖孽自己甚至都已經(jīng)記不清了，全是師傅告訴他的。

隨意樓特制的馬車轆轆地行著，那些久遠(yuǎn)而泛黃的記憶涌上蘇妖孽心頭，仿佛一杯苦茶，緩緩地、緩緩地洇了開來，天上地下無可遁形的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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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班子里通共不過待了五年時光，當(dāng)時只覺得日子辛苦，日后回想起來，才知道那種喝水可以不用試毒、睡覺可以不用帶刀的日子，是多么奢侈。

蘇妖孽七歲那年，他的正經(jīng)師父秋路突然跑到班子里去，向唱戲的師傅們要人。

那時蘇妖孽的功夫剛剛有點(diǎn)底子，師傅們一是指著他日后賺錢，二是這么多年下來也有些感情，自然不肯放人。秋路師父于是和他們打了一架，強(qiáng)行帶走了蘇妖孽。要不是當(dāng)時師父被仇家盯得緊，只怕那個班子便在那一夜里滅門了。

從此，蘇妖孽開啟了他的逃亡生涯。

師父殺人在行，賺錢不行，為了師徒二人不被餓死，他教了蘇妖孽一些大開大闔的招式架子，打起來威風(fēng)赫赫很是唬人，用于街頭賣藝討飯吃。

然后師父的仇家追來了。

仇家雇的殺手，那殺手躲藏在一邊，趁著師徒二人在城外生火的時候突然出手。他出手的時候很是講究，沒有直接對秋路動手，而是一劍刺穿了蘇妖孽的大腿，將他釘死在地上。

后來蘇妖孽才知道殺手的選擇是多么正確。

刺穿大腿不會造成行動力的喪失，蘇妖孽之前的日子雖然辛苦，畢竟沒有見過血，如果驚慌失措亂滾亂踢，師父必然要分心照顧他，殺手活捉師父的幾率也會大大增加。

——那是蘇妖孽第一次知道刀子捅在人身上是什么滋味。

殺手把劍拔|出來的時候，蘇妖孽便痛得昏了過去。他醒來之后，看到自己和師父都還活著，只是身上多了許多塵土血跡。

此后，師父終于開始教他殺人的武功。

然而，師父的這個“教”，也只是挑用得著的教，目的僅僅是讓蘇妖孽有保命的能力，那些陰沉狠辣或者精妙飄逸的殺著，都是能不教就不教。有些時候，他看蘇妖孽的某些方面實(shí)在欠缺，這才會勉為其難地多教一些東西。

蘇妖孽為了多從師父身上套些本事出來，經(jīng)常故意受傷。

直到他十歲那年，有一次裝得太過火，被師父看了出來。那時追上來的是仇家的兩個毛糙徒弟，蘇妖孽按照慣例假裝不敵，沒料到對方是虛招，左手被劃了一道。好在他躲得及時，這才沒有傷到骨頭。

看到蘇妖孽躲閃身法的那一瞬間，師父的臉色終于變了。

蘇妖孽知道自己這次真的完了，卻見師父冷著一張臉，下手捏碎了兩個人的顱骨，然后迅速掩蓋了打斗痕跡，帶著他離開了這里。

師父在很多地方都有宅子地皮，恰巧有一處便在附近，于是帶著蘇妖孽繞到了城里，在那座在空了十五年、被附近的居民傳為鬧鬼的宅子里歇了下來。

大門落鎖。

師徒二人同時動手，蘇妖孽終究年少力弱，外加武功也學(xué)得少，三招過后便被摔在了地上。緊跟著一只腳在他后心重重一踏，隨后雙手被扭到背后縛了起來。

“誰準(zhǔn)你這么干的？”秋路拽著蘇妖孽的領(lǐng)子把他拎了起來，勒得他喘不過氣來，“敢騙我的東西，你好大的膽子！”

蘇妖孽被勒得十分難受，仍是擠出了一個冷笑作為回答。

其后蘇妖孽便被秋路吊起來狠狠教訓(xùn)了一頓。蘇妖孽死不認(rèn)錯，師徒二人僵持了三天，最終秋路退了一步，把當(dāng)時只剩下一口氣的蘇妖孽放了下來，同意正式收蘇妖孽為弟子，傳他本事。

不久之后，師徒二人被人發(fā)現(xiàn)。也就是在那時蘇妖孽親手殺了第一個人，從此再也回不了頭。

一旦殺人，便是無解的死仇，只能一條路走到底，直到自己死在另一個人手上為止。蘇妖孽的一生，自莫名其妙地被父母扔在城外野地里開始，然后莫名其妙地遇到了師父秋路，莫名其妙地開始砍人以及被人砍，最后大概只能莫名其妙地死在某個人手里?；奶浦翗O。

其后，因?yàn)槌鸺易窔⒂饩o，秋路因此讓蘇妖孽去別人家里“借”些錢財謀生，順便教了他許多偷雞摸狗的陰賊技巧，為蘇妖孽日后成為隨意樓頭號情報人員奠定了堅(jiān)實(shí)的基礎(chǔ)。

在秋路的鞭子以及“抓住就會被打死”的生存威脅下，蘇妖孽的輕功突飛猛進(jìn)，連著手法也高明了許多，如是數(shù)年，終于聲名漸起。

之后，在某一個莫名其妙的日子里，秋路的仇家被更厲害的仇家殺了，師徒二人終于擺脫追殺回到了杭州。西湖吳家雖然屢次說過要抓捕蘇妖孽，但鑒于他并沒有做過什么傷天害理引起武林公憤的事情，也就沒有認(rèn)真追究。蘇妖孽因此過了一段頗為滋潤的日子。

直到在另一個莫名其妙的日子里，秋路被人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