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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再睜眼時,就見一個青年正推開歪歪扭扭的棚子,問她:“姑娘,沒事吧?!?/br>沒了棚子壓著,岱云盈終于是喘上了幾口氣,她點了點頭,把手伸給那個青年,青年一看愣住了。岱云盈渾身沒一處舒坦,閉著眼睛輕聲哼道:“快拉我起來。”聽言青年沒再推脫,兩手一齊將岱云盈扶了起來。站起身來岱云盈才看清,一匹高頭大馬正撞在她家馬車上,她家這矮胖的馱馬直接被撞倒在地,現(xiàn)在也起不了身。“你長沒長眼睛,知道我家這馬有多貴嗎!”趕車的人一看坐在車中的是個女子,立刻就長了氣勢,對著岱云盈就吼起來,“拿錢來,沒有五兩銀子今天走不了!”岱云盈一聽,心中迅速盤算起來,歸雁徊正五品的官職,一月俸祿十六石,折算成今早的米價也就是二十五兩,她明明被撞了居然還要賠上歸雁徊二成的月俸?岱云盈算完立刻就瞪向那趕車的,狗仗人勢的東西,還敢敲詐她!不過,還沒等她動口,那青年先說了話。“剛剛我從前面來,正好看到發(fā)生了什么?!鼻嗄曷曊{不高,說得倒是清楚,“分明是你們的車駕得太急,才會在這個路口撞到了這位姑娘的馬車。”那馬夫哪管這些,高聲道:“你說你看到了?誰信?說不準你是這姑娘的姘頭,想來一起誣我?!?/br>青年被這樣污蔑,倒是也不惱:“你的馬傷在前面,姑娘的馬傷在側面,不正說明這路口是姑娘先過的?按我朝,馬匹、車駕在市集之中均不得急行,若沖撞他人,按律賠償。”青年說到這里,又不屑地看了眼車夫,聲調不高地說:“你又說我與這姑娘有私,可有證據(jù)?若無證據(jù),便是誣告,誣告反坐,你可是要與我去京畿府尹處理論?”這番sao動之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車夫面上越來越掛不住。他們這種在大官那做了幾十年的人,上上不去,下下不來,明明在府里是個下人,出來卻當自己是個主子。而眼前這個年輕人,看著不過二十多歲,車夫冷笑道:“你可知道我這車里坐的是哪位大人?沖撞了我們大人你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br>青年一聽,似有疑惑:“我問的明明是你,和車里坐的人有什么關系?駕車的人又不是他?!?/br>青年這么一說,岱云盈噗嗤笑了,從后面看去,這青年身量挺拔如松,沒想到性子也是這般的直。她這一笑,青年轉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把岱云盈扶起來后一直未松開。青年一看,忙邊低聲道自己怠慢,邊把手松開??伤氖诌€未收回來,便被岱云盈捉了住,青年拽了幾次都拽不回來,抬眼看岱云盈。而岱云盈那雙大眼睛似天邊星辰一般望著他,貝齒輕咬下唇,嘴角還帶了點壞笑,青年登時紅了臉,一時間居然不知道應該看向哪里。那廂岱云盈兩人在那“糾纏”,這廂坐在車子里的“大人”終于開口問了話,車夫一聽忙躬身過去,將剛剛的事情添油加醋地稟報給了車里的“大人”。于是那車里的大人在車里沉聲道:“是誰在外面吵鬧啊”。“是一對不知好歹的男女。”車夫裝模做樣的回答:“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呵。”車里的大人就勢拉開車簾,似乎在審視這對不懂廉恥的狗男女,結果這一看,車中的人嚇出了一身冷汗,他趕緊從車中出來,對著青年堆了一臉的笑。“這不是萬公子嘛,一大早上沒想到能遇到您啊。”車里的“大人”恭敬地道。“原來是邢侍郎?!北环Q為萬公子的青年終于把手從岱云盈那收了回來,他將幾乎是被握得發(fā)燙的手背在身后,面色如常地回答道。馬夫這一聽傻眼了,這青年,就是三朝首輔萬崇文的長子萬泫?當今刑部侍郎,新進的文淵閣大學士!要說官階,比他家老爺還高!馬夫再也沒有剛才那盛氣凌人的樣子,趕緊低下頭去,只盼著能保得住飯碗。邢瑞是萬崇文一手提拔上來的,可以說,他未來的官途,全要依仗萬崇文,而萬崇文又是最為疼愛他的長子萬泫,邢瑞眼睛轉了幾轉,恭敬地問:“長公子這么早出來啊?!?/br>“替父親帶點東西?!比f泫簡單地答,似乎并不想與邢瑞多說什么。邢瑞一看,便懂了,他一貫為萬崇文言聽計從,又怎能期望萬崇文最為溺愛的兒子高看他?邢瑞念下心中有些不忿,但面上他卻立刻拿出五兩銀子,遞到萬泫面前,“家奴不懂事,沖撞了姑娘,還望姑娘海涵?!?/br>邢瑞說的時候只看向萬泫,連看都沒看一眼岱云盈,岱云盈見狀一笑,直接就把邢瑞手中的銀子拿了下來,邢瑞下意識想開口訓斥,沒想到萬泫竟一言不發(fā)。邢瑞理虧,不再言語。那岱云盈拿了銀子,又從口袋中掏出了兩吊銅錢,走過去放在了馬夫手上,說:“我這破車破馬的,趕不上你家大人的馬,要不了五兩,這是找你的零錢,拿好了,省得再誣我們訛你的錢。”邢瑞聽了瞪了馬夫一眼,厲聲責備道:“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們的?趕上新帝登基,你這心中高興就得意忘了行罷!等我回去就將你們趕出去!”萬泫見一個馬夫,邢瑞都能用圣上來壓,冷著臉答:“算了,邢侍郎,以后好生管教便可,否則在外面丟的是侍郎的顏面?!?/br>“是……是?!毙先鸹卮稹?/br>待那二人趕忙走了,萬泫又送岱云盈一路回了家。這一路上,萬泫只覺得氣氛微妙,不敢言語,便一路低著頭走,完全沒有剛剛主持不公時的氣魄。終于到了門口,岱云盈才說話,她攥著手帕,問道:“萬公子,以后還來嗎?”岱云盈的聲音帶了幾分期許,她嬌滴滴地問,萬泫便傻傻地點了點頭。只有這時候,這個刑部侍郎才像個他這個年紀的人。岱云盈一看有些羞澀地笑了,轉身跑進了屋。岱云盈回到家時,歸雁徊并不在。今天一大早,歸雁徊就出門去了,說是皇帝召見他,岱云盈想到這里心中有些擔心,畢竟被當朝大臣綁架的事,也就在幾天前,只是……溫珩在,至少可以護他一時吧?然而岱云盈卻并不知道,此時跪在養(yǎng)心殿中的,卻僅有溫珩一人。僅僅是幾天沒來,養(yǎng)心殿中就已經(jīng)完全換了一副樣子,半點看不出景承皇帝的痕跡,仿佛這十幾年中,在位的一直都是洪德皇帝。七年的軟禁,似乎讓洪德帝的身子骨差了些,如今他若是不帶副西洋鏡,就只看得出人影,連是誰都分辨不出來。可就算是眼睛瞎了,洪德皇帝的心思卻依舊比誰都通透。他抬起頭來,朦朦朧朧地見到了一個人影,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