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秦月已經(jīng)清醒過來，正大睜著一雙黑眸，滴溜溜的四處亂瞅。

“醒了？”

“大、大哥？”秦月迷迷茫茫的眨了眨眼睛，似乎仍在夢中，“我怎么會在這里？”

“你連自己干過什么好事都不記得了嗎？我說過多少次了，你修行未成，不準去人界亂跑。為何總是不聽話？”章華伸手在他額上一彈，悠悠嘆氣，“下次若又遇上危險，我可沒那么大的本事，再尋一顆還魂丹來救你性命?！?/br>
秦月一聽之下，方才恍恍惚惚的憶起了前事，眸底立刻閃過幾分恨意。

“三弟，搶走你內(nèi)丹的那個道士......”

“我傷好之后，自會去尋他報仇，大哥你千萬不要插手！”頓了頓，近乎自言自語的低喃，“我一直以為他是個癡情之人，結(jié)果也確實如此，只不過他的一片癡心......并不在我身上?！?/br>
章華見他這般模樣，不覺也跟著心痛起來，柔聲勸道：“你重傷未愈，還是好好休息吧，別再胡思亂想了。”

“嗯。”秦月點點頭，依言閉上眼睛，隔一會兒，卻又開口問一句，“大哥，你的還魂丹是從紫陽真人那兒討來的？”

“啊，沒錯?！?/br>
“他是不是趁機為難你了？你渾身酒氣，想是又為他傷心了吧？”

聞言，章華眼眸一轉(zhuǎn)，哈哈大笑起來：“全是我自找。我明知道那個人無心無情，卻還硬是糾纏上去，求著他喜歡我。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也好，但愿某一天，他那雙眼里能夠映出我的身影?！?/br>
“大哥......”

“哈，你以后可千萬別像大哥這樣沒出息?！?/br>
“那是當然的！”秦月握了握拳，咬牙切齒的說，“下次再見那個道士，我定要親手將他的心挖出來?！?/br>
章華聽得眼皮直跳，卻又不好多說什么，僅是撫額嘆氣。

秦月安靜了片刻之后，忽然又道：“大哥，再過不久，便又是你的天劫之期了吧？你最近只顧追著紫陽真人跑，都不曾好好修行過，到時可會有危險？”

“怕什么？”章華挑眉笑笑，仍是那副滿不在乎的神情，“最多不過天打雷劈、魂飛魄散罷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秦月心中一動，隱約覺得他的神色有些怪異，待要開口再問時，章華的手掌已經(jīng)覆了上來，輕輕柔柔的說：“睡吧?！?/br>
秦月本就重傷未愈，此刻更是困倦非常，很快就入了夢。

章華卻是一夜無眠。

他獨自一人哭哭笑笑，將幾壇美酒喝了個干凈，到得天亮的時候，卻絲毫醉意也無，反而精神抖擻的吩咐玲瓏取來他的衣裳首飾。

大紅大紫的錦繡華服，穿了一層又一層，水袖飄飄，裙擺搖搖。兩道眉毛畫得又彎又長，雙唇殷紅似血、嬌艷欲滴，瞳如墨點，淺笑盈盈。

章華費了許多功夫，才將自己打扮妥當，盛妝華服，恍若鬼魅。

玲瓏在旁瞧得一愣一愣的，實在不敢與他對視，只得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大王，三公子的傷才剛好，你便又要出門？”

“是啊?！?/br>
“你打算......去哪里？”

章華偏了偏頭，嫣然淺笑，毫不猶豫的吐出三個字來：“翠峰山?！?/br>
第十五章

“哎？又是去見紫陽真人？”

“哈哈，家里的事就交給你們了，替我好好看住三弟，別讓他隨便亂跑?！?/br>
“......是?！绷岘嚥⒉粫缘谜氯A曾經(jīng)立下過毒誓，因而只翻了翻白眼，毫不阻攔。

章華于是大搖大擺的出了門，一路朝翠峰山行去。直走到山腳下，才放慢了速度，每往前邁出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

在素修門前立定之后，雖然抬起了右手，卻遲遲敲不下去。

“狐王章華在此發(fā)誓，從今日起，再不踏入翠峰山一步，再不見紫陽真人一面。如違此誓，定遭五雷轟頂之劫，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br>
一字一頓，言猶在耳，是他親口說出來的話。

他并非癡情到連死都不怕，只是比起再也見不到素修的痛苦，他倒更情愿賭上一賭。畢竟，早在他選擇換上這一身女裝的時候，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想著，不由得扯動嘴角，展顏微笑一下，輕輕叩響了門板。

沒過多久，素修便走過來開了門，一眼望見盛妝打扮的某人之時，自是驚愕不已，呆呆立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章華卻瞇了瞇眼睛，偏頭笑道：“好久不見?！?/br>
語氣輕快，聲調(diào)活潑，好似前一日傷心痛苦全不存在。

素修這才回過神來，蹙了眉盯住他看，嘴角微微抽搐：“你昨天才剛來過?！?/br>
“嘿嘿，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這么久沒見你，自然早已相思入骨啦?！币贿呎f，一邊傾身向前，動手去拉素修的胳膊。

素修卻是袖子一甩，將人擋在了門外，冷聲道：“你忘了自己昨天立下的毒誓嗎？”

“天打雷辟？魂飛魄散？”章華仍是笑笑，神情自若，“放心，就算毒誓真的應(yīng)驗了，最后灰飛煙滅的人也是我，不會連累到你的。”

說著，輕輕松松的跨過門檻，一個勁的往素修身邊湊過去。

素修不理他，只垂眸望地，眼底波瀾起伏，手指微微發(fā)抖。隔了許久，方才咬牙切齒的問一句：“你當真連性命也不要了？”

“誰說的？其實我是很怕死的?！闭氯A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抓起素修的手來，緊緊握在掌心里，柔聲道，“可是，我最怕的......就是見不著你?！?/br>
一陣靜默。

素修盯著章華看了片刻，然后輕哼一聲，抬腳將他踢飛出去。

“哇！”

章華應(yīng)聲慘叫，狼狽萬分的摔在了地上。但他很快就又重新爬了起來，再接再厲、堅持不懈，繼續(xù)纏住素修不放。

素修沒有辦法，只得一遍遍將人甩開去。面上雖無表情，眼底卻逐漸泛起了怒意。

打從在門口見到章華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就已失了控制，此時則更是覺得心緒不寧、煩躁難安。

昨日，章華跪在他面前立下毒誓的時候，他明顯感到胸口處結(jié)起了寒冰?？扇缃衲?？對著這一張濃妝艷抹、不妖不鬼的面孔，自己竟又動了心？

他原該是個無心無情之人，卻為何總是為了這只笨狐貍，亂了呼吸？

素修越是想鎮(zhèn)定下來，心口就跳得越急，額角抽了又抽，許多模糊的片段紛至沓來，在他腦海里盤旋不去。

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