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不二，殺伐果斷，一旦等他出了手，就絕不會有反悔的余地。

即使在這種時候，商清依然沒法表現(xiàn)出激烈一些的情緒，他腦海中冷靜的飄過兩個問題。

顏臨寒能從姬歸塵手中活下來嗎？不能。

自己能攔得住姬歸塵嗎？也不能。

那自己與顏臨寒交手，誰輸誰贏？還不確定。

嘶。

又開始疼了。

“不必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來處理?！鄙糖宓皖^，緩緩抽出了手中漆黑的長劍。

此劍名為，妄情。

當(dāng)初商清覺得，是說他一直以來情仇隨心，肆意狂妄，不受拘束，所以叫妄情。時至今日，再看這把劍的名字，卻好像又有了別的感悟。

何為妄？

妄想、虛妄。

乃是非分之想，不該存在之物。

對于現(xiàn)在的商清來說，情之一字，倒確實成了他最不該有的東西。

商清從高處的亭臺上落了下去，正好站在顏臨寒身前。

雪花紛紛揚揚，落在兩人的長發(fā)和衣衫上。從前相處的時候，因為性格原因，顏臨寒才是更為冷清的那一個。

然而到了今日，顏臨寒眼中藏了萬千話語，商清卻神情淡漠。

顏臨寒沒有責(zé)問，也沒有探尋，他只是朝商清伸出手，說：“我?guī)慊厝?，好不好？?/br>
商清微微側(cè)過頭，身體的記憶說，或許該握住那只修長有力的手。但商清還是選擇了不做回應(yīng)，只是說：“拔劍吧?！?/br>
當(dāng)年，在云涯山門前，也是有一場落雪，他們彼此知曉了姓名。

曾經(jīng)，在雪域天宮，同樣也有白雪皚皚，他們在古跡中交換了一個親吻。

如今，飛雪仍在，卻是兩相對立，劍刃相向。

顏臨寒早就察覺到了商清的異樣，又遠(yuǎn)遠(yuǎn)看到高處亭臺上，站著一個頗為神秘的黑衣鬼修。他沒法知道商清經(jīng)歷的那些事情，只能猜測，商清或許是被鬼道術(shù)法所控制。

所以，顏臨寒應(yīng)下了這場特殊的約戰(zhàn)，他神情堅定，說：“我一定會帶你回去?！?/br>
商清還是沒有說話，他沒有太多表情，心里卻并不是完全平靜。

他在想，自己不能輸。

跟從前的爭強好勝不一樣，之所以不能輸，是因為商清知道，如果自己輸了，那暫時在后面觀戰(zhàn)的姬歸塵，八成會出手“成全”自己的無情道。

所以，要贏下來才行。

商清想玩這些事情，識海中傳來的疼痛更近了一步。

但是，還不礙事，先忍忍再說。

……

商清最后還是做到了，他堪堪勝了半招，妄情的劍鋒穿過顏臨寒的胸口，卻“無意”偏了三分，從他心尖上擦過去。

足以讓一個人失去意識，氣息微弱。

收劍的時候，商清看著雪地里緋紅，還有自己受傷沾染的血跡，忽然覺得很刺眼。

但他還是迅速抹掉了劍刃上的血，歸劍入鞘，朝著姬歸塵坐著的那個亭臺走過去。因為他知道，要是走得太慢，姬歸塵也許就要下來了。

“走吧，結(jié)束了?！鄙糖鍖w塵淡淡說這句話的時候，心中竟然有些緊張。

自從無情道大成之后，他就好久沒有過這樣的情感波動了。

“你確定？”姬歸塵抬眼看他，那樣的神情，仿佛是一個抓住了叛逆期孩子撒謊證據(jù)的嚴(yán)厲父親。

商清抿了抿嘴唇，最后還是說：“確定?！?/br>
姬歸塵瞇起那雙鋒利而狹長的眼，看了商清很久，久到商清以為自己要被拆穿了，姬歸塵才站起身來，說：“那走吧，看你也傷得不輕，找個地方治治?！?/br>
其實姬歸塵說什么話，商清也不是很往心里去。

他只是有點想回頭，他只是在想，今天山上很冷，晚上恐怕還有一場雪。

不知道……

但還是不能回頭，姬歸塵實在很難搞定。

“唔?！鄙糖迳焓治孀×烁共浚樕线€是神色淡定，喉嚨里卻滾出一聲悶哼。不過很快，他又收回了手。

識海中的疼痛更加明顯了，大概，這就是所謂無情道的反噬。

“怎么了？”姬歸塵問他。

商清面色如常：“傷口疼?！?/br>
等商清被姬歸塵帶著走出了很遠(yuǎn)，找到個僻靜的地方治病養(yǎng)傷，休息了好幾天之后。姬歸塵某一天忽然看著商清，說了一句：“真沒出息?！?/br>
然后商清忽然就笑了，嘴角彎起一個很小很小的弧度，旁人看來甚至都很難發(fā)現(xiàn)。

但他確實是笑了。

因為他知道，姬歸塵既然這么說，那顏臨寒一定是被救回去了。

姬歸塵差點想不顧形象地翻個白眼給他，最后想想又忍了：“你無情道已經(jīng)大成，自己掂量掂量輕重，小心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br>
商清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窗外，卻像是什么都沒看。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道：“我這輩子不會再見他了?！?/br>
“知道就好?！奔w塵說，“我回酆都去了，要給云衍養(yǎng)魂，暫時沒空管你，自己當(dāng)心著點?！?/br>
養(yǎng)好了傷，商清也暫時沒了別的事情，于是到處走走停停，倒是也難得清閑起來。

稍稍做點遮掩，藏好自己的行蹤，偶爾對付幾個找上門來的仇家。這樣的生活聽上去有些糟糕，但對于商清來說，已經(jīng)算是輕松愜意了。

除了……

不經(jīng)意間想起顏臨寒的時候，識海內(nèi)總是疼得厲害，而且一次比一次嚴(yán)重。

商清也沒打算去看病，畢竟他很清楚，無情道的反噬無藥可救，哪怕是承天界最厲害的醫(yī)修，也無能為力。

說起醫(yī)修，商清又想到之前在城里閑逛時聽到的消息。

說云涯山掌門親自去了重華宗太素峰，登門求醫(yī)，請了小醫(yī)圣寧玉心去給顏臨寒治傷。

商清撇了撇嘴，寧玉心嗎？這人素來與龍淵峰不對付。

不過他人雖然不怎么樣，醫(yī)術(shù)在現(xiàn)如今的醫(yī)修中也還算可以，不知道顏臨寒的傷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正想著，商清忽然感覺到難以壓抑的疼痛，胸口竄上來一股血腥味，忍不住猛地咳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