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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就像此刻,他也難以將感謝的話說出口一樣。他知道易楊選擇留下,必定與樊逸舟會鬧些不愉快,他也知道易楊并不是因為夏雪的懇求才這般盡心盡力地照顧他,他還知道,易楊是最討厭肢體接觸的,卻唯獨對他,什么底線都可以退讓。回到床上,謝錦天才發(fā)現(xiàn)手機上都是夏雪的短信。夏雪怕吵到他,只是給易楊去了電話,說父親還在手術(shù),母親因為高血壓撐不住,吃了藥暫時回去休息了,她一時間仍走不開,卻又十分擔心謝錦天的情況。謝錦天掃了眼周圍熟睡的病人和家屬,便也只回了短信,安慰說自己并沒有什么大礙,讓她別擔心,有什么情況及時溝通。等回復(fù)完了消息,一抬頭,卻見著易楊已經(jīng)泡了一碗藕粉擱在一旁涼著。謝錦天聞著那香味才覺著自己餓了,畢竟晚飯都沒有吃過。“小心!”易楊拍開謝錦天的手,用不銹鋼調(diào)羹舀起一勺吹了吹,用嘴唇輕輕碰了碰,確定溫度合適,這才把調(diào)羹遞過去。謝錦天卻愣了半天都沒有接。“這讓隔壁阿姨幫忙買的,我燙過了?!币讞钫`會了謝錦天的遲疑。此時的他已很疲憊了,很多事都是循著本能做的,根本無暇顧及那些細節(jié)于他和謝錦天如今的關(guān)系來說是否妥當。而這種不同以往的遲鈍,卻令謝錦天有些心猿意馬。他吃了一口藕粉,便不好意思再讓易楊替他試溫度,自己拿了疊紙巾墊著,捧著小口小口地吃。等吃了個底朝天才想起來問易楊:“你吃過了嗎?”易楊敷衍地“唔”了聲,拿過碗和抹布就要出去洗,被謝錦天一把拽住了。這舉動連謝錦天自己都被嚇了一跳,昏暗的燈光中有某種無可名狀的情緒蔓延在兩人之間,仿佛是什么大喜大悲的序幕。然而僵持了許久,回過神來的謝錦天卻只搜腸刮肚地遮掩道:“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有次我扭傷了,你也是這樣照顧我?!?/br>小學(xué)兩年級的那節(jié)體育課上,踢球用力過猛的謝錦天扭了腳踝,始終在一旁留意他的練習(xí)跳遠的易楊第一個奔過來,扶著他去水龍頭底下沖腳踝,也正因此,去了衛(wèi)生室以后謝錦天的腳踝腫得并不算厲害,只是青紫了一片。回家的時候,謝錦天被瘦小的易楊扶著,只能看到他頭頂?shù)陌l(fā)旋和緊繃的臉面,好似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癥似的。如今回頭看看,那時候易楊的父親剛?cè)ナ啦痪?,易楊對任何病痛和外傷都敏感得很,仿佛那彼端都連接著幼年的他所無力承受的生死永隔。“嗯……”易楊的回應(yīng)很是平淡,多少讓謝錦天有些失望。“你送我回來以后還住了一晚,我們一起做模型,手指都黏到一起了,撕掉層皮,那502真厲害……”那天恰巧易楊的外婆住院,他母親吳招娣去照顧了,當晚并不回來。知道這情況的謝錦天的父親便留易楊在家過夜,兩個孩子于是便鎖了門,也顧不得什么腳傷了,頭碰頭地做建筑模型,折騰到很晚才睡。那時候的謝錦天是真的很享受和易楊相處的分分秒秒,誰又會想到他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就只記得這些?”易楊忽然的一句,打斷了謝錦天的回憶。謝錦天愣了下,對上易楊的眼神,竟發(fā)現(xiàn)他又變回了那個他所熟悉的易楊——那個多年后情緒再不顯山露水的與他保持距離的易楊。謝錦天不知道他究竟說錯了什么,才讓易楊又變得疏離起來,不禁對這樣打啞謎的指責有些氣惱:“你這話什么意思?”易楊不再搭理他,拿起碗出去了。謝錦天躺在床上忽然有些氣悶,盡管依他對易楊的了解知道易楊依舊會陪在他身邊,可那忽然被打回原形的關(guān)系,卻令他不免有些氣餒。這時候,他忽然就忘了該把易楊推給樊逸舟的事,只反反復(fù)復(fù)琢磨著方才易楊和他的那番對話。易楊再進來時,謝錦天已經(jīng)背對著他睡了,易楊反倒松了口氣,輕手輕腳地將碗擦干收好,關(guān)了燈,走到走廊里去透一口氣。寒風凜冽,易楊開了條縫吹了會兒便又匆忙將窗戶關(guān)上了。他還記得樊逸舟走前說他“不長記性”,他的確是不長記性,但那并不是因為他對謝錦天還存著什么非分之想,而單純是他在和自己較勁。他總覺著,既然答應(yīng)了夏雪代為照顧,那便不該食言,如果他真就這么找個借口一走了之了,倒好似他在心虛。他希望能以平常心去對待關(guān)于謝錦天的一切,哪怕這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很可能是一種難以預(yù)料的折磨。他本以為他能做到的,卻還是高估了他自己,最后的功虧一簣,依舊是因為童年的那道創(chuàng)傷。然而謝錦天已經(jīng)忘了,或者說他從不愿記起。謝錦天本來并不想睡的,可等等易楊不來,便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再醒來是因為夏雪的聲音。“錦天!錦天!”謝錦天睜開眼,看到的是疲憊的臉和凌亂的發(fā)。“你感覺怎樣?”謝錦天在夏雪的幫助下坐起身子:“我沒事,爸他情況怎樣?”“爸剛脫離生命危險,血都止住了,就是還昏迷著?!毕难┱f到此處眼睛又紅了,“我媽她吃了藥好些了,已經(jīng)過去了?!?/br>謝錦天點了點頭,這才看到站在幾步之遙外的易楊。他就像個局外人,手里提著個挎包,一副隨時要走的樣子。這一幕狠狠拉扯著謝錦天某根敏感的神經(jīng),他忽然覺得之前一切溫情的、令人眷戀的都不過是他的幻覺,他不過是個包袱,在易楊和夏雪之間轉(zhuǎn)手了一次。“師姐,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币讞畹脑挿路鹩∽C了謝錦天的猜測。“啊!對不起!光顧著錦天了!”夏雪這才想起來身后還有個辛苦了一晚的易楊,“謝謝你照顧他!等情況好些了,我們親自登門答謝!”“師姐客氣了,這都是應(yīng)該的?!币讞钣每吞椎幕貞?yīng)結(jié)束了這段對話,“我先去趕班車了?!?/br>說罷,易楊便轉(zhuǎn)身走了,那背影瀟灑得好似如釋重負。謝錦天握著夏雪的手,險些捏疼了她,夏雪以為那是飛來橫禍后的心有余悸,卻不知謝錦天的心早跟著那腳步飛了出去,一拐彎卻又跟丟了,怔怔望著,像只迷途的羔羊。第26章掃墓謝錦天兩天后便出院了,之后的復(fù)查也顯示并無大礙,那輛肇事的電瓶車沒上牌,根本找不到,也只能認栽。而夏雪的父親,雖然這次撿回了一條命,但醒來后卻多了偏癱的后遺癥,需要轉(zhuǎn)院做康復(fù)治療,謝錦天便托了關(guān)系讓他老人家住到了他們醫(yī)院,好方便照顧。休息了一周正式上班后,拄著單拐的謝錦天首先要面臨的,便是易楊的缺席。分明還在同一個醫(yī)院,可隔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