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身上，常常是蜻蜓點水地一掠，便又躍入人群中一番尋覓。

他也很難說清為何會如此期待易楊的道來，報復(fù)的滋味他早已嘗到，可卻還不夠，就像沙漠里渴了許久的人舌尖觸到了一滴甘露，那席卷而來的叫囂的欲求幾乎將他的理智淹沒。

他對這種欺凌上了癮。

易楊越是含垢忍辱，他越是要步步緊逼，如饑似渴地壓榨著、吮吸著獨屬于他的痛苦。這般的一意孤行，已背離了當(dāng)初催眠的初衷，可他卻無法自拔。或許正因為他們都是不幸家庭孕育出的有著共同特質(zhì)的產(chǎn)物，才會令他如此在意易楊的背叛?？梢哉f，易楊就如同一面鏡，映照出他內(nèi)心鮮為人知的孤獨與軟弱。他親近他，是為了視而不見，他疏遠(yuǎn)他，是為了看不真切。

而如今，他卻想要打碎他，好似這般就能讓不堪回首的部分一筆勾銷。

這般等到臨近吉時，化妝師都已將夏雪拉進(jìn)去換衣服了，謝錦天卻仍舊尋了個借口站在迎賓臺前。終于，他見著一個徘徊在禮堂外略顯躑躅的身影，但卻不是易楊。

在看到謝煜的一瞬，那活埋在心底的最丑陋的部分又被刨出墳?zāi)?，借尸還魂在了如出一轍的眉眼中。那笑容悄無聲息地淡出，又盛裝打扮一番，凜若冰霜地回歸。

“我來晚了?！?/br>
謝煜這不咸不淡的一句，無疑戳中了謝錦天的軟肋。

多么盎然自若的致歉，它輕飄飄地繞著那二十多年來生成的溝壑盤旋片刻，隨后降落在了親情的高地，好整以暇地等待著收獲著水到渠成的名為親情的原宥。謝錦天此時也懶得計較究竟是誰成全了謝煜的不請自來，他只想離了這蹩腳的場景，以免淪為受人恥笑的苦情角色。

眼看著謝錦天不發(fā)一言地轉(zhuǎn)身就走，謝煜唯有挺直了腰板站在那兒。他知道要修復(fù)這斷了二十幾年的父子之情需披荊斬棘，但他壯士斷腕地回到這里，不過是為了給過去一個交代。謝錦天或許沒注意到，他越不希望自己像他，便越像他，他們終究是父子，這一份血緣的牽絆是他如何都擺脫不了的。

走進(jìn)場內(nèi)，尋著主桌坐到了悉心裝扮了一番的前妻鄭蕎邊上。她老了，真的老了，那蒼老不止顯露在臉上頸項上藏不住的細(xì)紋，更深藏在她舉手投足間的倦怠中。

鄭蕎似乎早知道謝煜要來，對于他的出現(xiàn)并不覺得意外，只是輕輕瞥一眼，并未搭理他。臺上，他傾其所有培養(yǎng)的兒子，正從夏父手中接過新娘的柔荑。

當(dāng)年，他們沒有這樣的儀式，拍幾張西式的婚紗照，胸前別一朵紅花吃頓飯便算是成婚了。可當(dāng)時的她，也如此刻的夏雪般眼中滿溢著幸福，篤定愛情能細(xì)水長流，篤定彼此能天長地久。

可后來呢？時間還沒來得及用柴米油鹽的瑣碎消磨掉她的期許，她的丈夫便先一步搖醒了她的美夢。隨后，兒子成了她的全部，除了謝錦天，她一無所有，可如今她連謝錦天都要失去了。

“一轉(zhuǎn)眼，那么多年了?！?/br>
這俗氣的開場白，終于引得鄭蕎側(cè)目。她耳邊垂著的寶石耳環(huán)閃了一閃，像配合著這氣氛狡黠的一眨眼。

“別來這套虛的。你能坐在這里，是我說服親家的?！?/br>
謝煜不免有些意外，難怪本來推說不便的夏家又峰回路轉(zhuǎn)地邀請了他來，原來是這位前妻說情。

“聽說你和他斷了？”鄭蕎盡可能使語氣聽起來漫不經(jīng)心。

那么多年過去了，時間的確沖刷了些許附著于表面的怨恨，但那融入血骨中的每一次呼吸都能聞到的心酸與不甘，卻總提醒著那一日天翻地覆的痛不欲生。謝煜自然該為她此后的不幸負(fù)責(zé)，可等到如今人老珠黃的地步，她已不再相信什么回心轉(zhuǎn)意的感情，于她而言，永不會背叛的，唯有金錢和物質(zhì)。謝煜顯然做好了償還他們母子的準(zhǔn)備，所以她給他一個臺階下，也成全自己一個寬容大度的名聲。

“嗯……”對于這略微難堪的話題，謝煜只好如實答，“我會補(bǔ)償你們的?！?/br>
鄭蕎要的就是這句，然而，還不等她繼續(xù)，臺上的led屏忽然暗了。

謝煜也是一愣，將視線移到一臉莫名的新人身上，隨后他看到那led屏再次亮起，稍稍停頓后，便開始播放一段年代久遠(yuǎn)卻令人咋舌的畫面。

畫面中，一個男人正瘋狂親吻、撫摸著一個倚著寫字臺的少年，那少年拼命掙扎著，然而他的雙手終究被男人一同箍在了懷里，以便肆意□□。

那少年背對著鏡頭，始終看不清模樣，可那正行齷齪之事的男人，卻有著一張與新郎如出一轍的臉面。

第41章水落石出

一瞬間，謝煜只覺得入贅冰窖，而坐在他身旁的前妻鄭蕎更是雙唇發(fā)白、面如土色。

那視頻很短，只有一分五十秒，全程沒有什么過于激情的畫面，但也足以用“猥褻同性未成年人”來概括內(nèi)容。

一則丑聞。

席間的賓客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鴉雀無聲，這顯然不是什么預(yù)設(shè)的環(huán)節(jié)，而是有誰刻意為之的難堪。片刻后，嗅到了異樣的議論聲再次鼎沸，而這之中還夾雜著些好事之人的竊喜。

那畫面里的男人雖與謝錦天長得極為相似，但細(xì)看之下仍能分辨出，那并不是他。在場的，認(rèn)識謝錦天父親的寥寥無幾，但那揣摩別人家丑的興致卻令那些陳年往事的推斷迅速傳遍了整個宴會廳。

這一份特殊的“賀禮”，令臺上的新郎和新娘瞬間成了孤立無援的丑角。在司儀擦著汗重新回到臺上與他們交談的短短幾分鐘里，這一場婚禮已注定淪為茶余飯后的笑柄。

此時，謝煜的手機(jī)忽然響起，他不敢看臺上的謝錦天，硬著頭皮匆匆退場，直走到會所外方接了那惱人的電話。

“這是我給錦天的賀禮?！北硕四侨瞬患膊恍斓?。

“你瘋了嗎？為什么要這么做？”謝煜劈頭蓋臉地質(zhì)問，“我已經(jīng)什么都給你了！”

“什么都給我了？”彼端傳來一陣陰惻惻的笑，“這么多年來，我掏心掏肺地對你，而你卻只想著用那些東西打發(fā)我？”

“那你要什么？你還要什么？這是我們倆的事，為什么要牽扯別人？”

“別人？他可不是別人?！北硕苏Z氣驟然冷下來，“當(dāng)初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丟了工作，成了過街老鼠，非要和你一起躲到國外去。”

謝煜自然明白對方的怨怒，只是他沒想到，時隔多年，那恨意竟絲毫未減，在暗中窺探著，伺機(jī)而動。只怪他平日里從不與那人談及這個話題，也便安慰自己一切終究會過去。

“是，這些年你是沒虧待過我，可從你提出要兩清的那天起，我們之間便沒有談判的可能了?！蹦堑统恋纳淝臒o聲息地滑過耳畔，像一條吐著信子的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