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幾人的臉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當(dāng)真契合了靈犀?！?/br>
    “而且御劍之術(shù)，也算是大成了?！?/br>
    穆晴向師兄弟們投去一個眼神，手背上劍紋倏然閃耀。

    一道纖巧的銀光在空中乍現(xiàn)。

    那是一柄纖長凜冽的細(xì)劍，握柄處雕紋細(xì)膩，劍身淌著瑯瑯清光，宛若冬日皎月的流華。

    緊接著，劍身暴漲數(shù)倍，直至足以容人站立。

    她的身影騰空而起。

    韓曜就在空中等著她，見她追上來，兩人才一同飛向桃源峰。

    幻彩流光掠過蒼翠竹海，身側(cè)風(fēng)聲如浪。

    “九師弟學(xué)得很快?！?/br>
    穆晴神情溫和地說道，“我頭回見到有人筑基不足十日就能御劍。”

    事實上，就連他們這些天靈根，也是筑基后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完美掌握御劍，不會飛得歪歪斜斜，或是干脆一頭栽下來。

    因此受傷的修士也不在少數(shù)。

    旁邊的少年卻穩(wěn)穩(wěn)地佇立在劍上，靈犀對他沒有一絲抗拒之意，仿佛已契合多年。

    ――當(dāng)真是所謂的有緣人嗎？

    她不動聲色地想著。

    韓曜琢磨著她的話，不由有些好奇地問：“蘇旭呢？”

    “大師姐不是劍修，我從未見她御劍?！?/br>
    韓曜不禁看了一眼她的法器，“唯有用劍的人才是劍修么？”

    穆晴溫和地解釋說，絕大部分劍修的法器都是劍，也有極少一部分人法器各種各樣，但他們的修煉和戰(zhàn)斗方式都和劍修等同，甚至可以使用劍訣――只是以其他兵刃來施展。

    所以即便用了其他的法器，也可以稱為劍修。

    韓曜皺眉思索道：“真是奇怪，既然這只是一種修煉方式，用其他的法器也算在內(nèi)，卻為什么非要稱為劍修呢？因為用劍的最多？”

    “那是其一，”穆晴耐心地道：“劍被稱為百兵之君，兩邊開刃，中正筆直，除卻戳刺等動作，其余均是一刃向人，一刃向己，正所謂君子卑以自牧，浩然之氣至大至剛，劍之內(nèi)在，更符合我道門所求境界?！?/br>
    韓曜聽著聽著就忽然想起在靜心殿中的對話。

    謝無涯提及多年前蘇旭曾說她不喜歡劍，只因為這兵器鋒芒畢露寧折不彎――

    他若有所思地回想著當(dāng)時的場景。

    兩人重新回到了桃源峰，落地不久后，竟然又下起了小雨。

    細(xì)雨連綿不絕，四處泛著潮濕冷意，道路兩側(cè)的桃林逐漸淹沒在蒙蒙霧氣里，像是被水暈開的粉白色塊。

    “可惜，”少年有些諷刺地道：“所謂浩然之氣，配義與道，要我說，大部分劍修都沒有德行與劍相配?！?/br>
    穆晴略有些詫異，旋即垂下視線，長睫覆住眸中涌動的情緒，只笑而不語。

    韓曜轉(zhuǎn)頭看她。

    這看似雙十年華的女子眉黛青顰，臉容秀麗如畫，氣質(zhì)溫婉。

    她在山間石階上行走時不緊不慢，裙裾不曾揚起，腰間垂下的環(huán)佩不曾發(fā)出一絲響動。

    韓曜想起自己舊年曾遙遙見過的鄉(xiāng)紳家的小姐夫人。

    那些衣裙精致、杏眼桃腮的女子，她們行不回頭，語不掀唇，笑不露齒，姿態(tài)看似高貴卻顯得十分拘束。

    村里鎮(zhèn)中少年頻頻回顧，見她們風(fēng)姿儀態(tài)，又自慚形穢不敢靠近。

    穆晴的言談舉止看似隨意，然而說話聲調(diào)、走路姿態(tài)，步伐距離，都標(biāo)準(zhǔn)得如同尺塑，卻又顯得無比優(yōu)雅自然，勝過那些人百倍。

    只是此時此刻，韓曜卻有些失望。

    如果是蘇旭在這里，必定會沒好氣地贊同自己的話，或者冷哼一聲說你這家伙居然還讀了孟子，不是不識字么。

    或者，也可能冷笑說，師弟莫不是在寒磣我。

    ――假如她和穆晴一樣同是劍修的話。

    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有些想她，或者說希望站在這里的不是穆晴。

    “我能想出許多她討厭我的理由，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種，亦或者全都有呢?！?/br>
    穆晴搖頭，“大師姐并不討厭你?！?/br>
    韓曜：“現(xiàn)在你倒是像她的師妹了?！?/br>
    穆晴依然溫溫柔柔的，仿佛一點都不在意被嘲諷了，“并非誑語，只是我與九師弟對‘討厭’的定義不同罷了?！?/br>
    韓曜不想和她爭執(zhí)，反正對方給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其實我還有一事想詢問五師姐，那日我與你對掌時，你靈力先是枯竭，緊接著又大增，廢我整條右臂――那是如何做到的？”

    穆晴自然不會說因為我是妖怪，我們平日里都藏著掖著，靈力比你想象得要多很多，不和你較真只是因為我們裝孫子習(xí)慣了。

    她微微一笑，“九師弟本是風(fēng)水|雷三靈根，卻能仿照大師姐的炙炎手，放出火系靈力，我可曾問過原因？”

    韓曜啞然片刻，“這其中有些緣故，我本想告訴大師姐的。”

    穆晴并不意外也不細(xì)究，只是疑道：“那你可曾告訴她？”

    “我不知道你是否理解，但我覺得她可能不會相信了，因為我其實自己也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br>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而且她生氣的時候，我感到了殺意……那感覺莫名讓我興奮，不是說我真的因此快樂，而是一種奇怪的本能似的反應(yīng)，若是她當(dāng)真動手，我恐怕也會壓抑不住?！?/br>
    穆晴聽得直皺眉，“所以你是否會故意惹她生氣呢？”

    “我不知道?！?/br>
    他低聲道，“我真的說不清，有時候在她面前，我總是會后悔自己說過的話，還自然而然想要頂撞她?！?/br>
    穆晴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有些猜測，當(dāng)著對方的面卻不好講出來，“師弟不必多想，大師姐其實十分寬容，許些小事不會往心里去?！?/br>
    至于小事之外的事，那就不好說了。

    韓曜苦笑一聲，也領(lǐng)悟到這一層意思，“聽說你是她帶進桃源峰的，他們說你以前是個世家小姐?！?/br>
    穆晴淡淡道：“我入宗門前早已出閣了?！?/br>
    韓曜：“？”

    穆晴：“……”

    她想起大師姐曾說這家伙不通文墨，剛才見他隨口講了孟子中的語句，還有些奇怪，此刻倒是相信了。

    “哦，你嫁人了。”

    韓曜遲了一會兒反應(yīng)過來，“你夫君也是修士？”

    穆晴微微搖頭，“他幼時曾被大妖重傷，傷口愈合，詛咒卻消不掉，所以身子孱弱，但他是唯一的天靈根，因此闔族都供著他，他們家不惜花重金迎我過門，本就是要我誕下子嗣，只是沒兩年他就被二房的人毒死――也興許是我害了他?！?/br>
    靈根天賦優(yōu)劣確實與父母有些關(guān)系，因此修真世家多有聯(lián)姻。

    “為什么是你害了他？”

    旁邊的少年眼神茫然，“不是被人毒死的？”

    他倒是沒再問那人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