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色的紅痕愈發(fā)鮮亮了，“都可以，你想試試么？”

    他們是同類。

    他很清楚，這小姑娘也生了一對翅膀，如今表現(xiàn)出感興趣，也只是因為愿意和他親近罷了。

    兩人親昵地磨蹭著，宛如鳥兒在巢xue中與愛侶纏綿交頸。

    赤翎的手環(huán)過少女纖瘦的腰肢，“下次帶你試試？”

    “我也可以帶你飛啊?！?/br>
    蘇旭倚在他肩上，眺望著寥廓的湖面和燈火閃爍的游船，“下回我們猜拳，誰贏了就輪到誰來做苦力如何？”

    “那就一言為定了。”

    子夜將近時，他們重新回到湖畔。

    有個模樣和善的船夫湊過來，詢問他們是否想要游湖。

    蘇旭趁機(jī)和船夫搭話。

    她知道自己口音聽著就是外地人，故此毫不掩飾，驚訝于這城中竟然有一片湖。

    “姑娘，這你就不曉得了?！?/br>
    船夫滿臉驕傲，一手指天，“五百年前，兩位仙人在這天上斗法，有個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法術(shù)，這里就汪洋一片，焦巖城這地界本就少雨，甚至旱災(zāi)不斷，這水卻從不曾枯涸，不知救了多少人呢。”

    這？

    弄出一片湖還好說，若她是個水靈根必然能做到，但若是幾百年來讓人取之不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船夫見她沉默以為她不信，又想再提。

    蘇旭趕快問起那邊的樓船，“若是花舫，怎么不見他們派小船來接客人呢？難道每日招待客人還是有數(shù)的？還是說要托你們將人帶過去呢？”

    “不不不，我們可不行?！?/br>
    船夫連連擺手，并伸手一指道，“那些船皆是夜雪閣的產(chǎn)業(yè)，你要想上去，必須要自己想辦法，無論你是飛過去還是游過去。”

    他又壓低聲音，瞥了一眼旁邊的青年，“兩位都是妖族吧，他們并不招待凡人的，聽說只有仙人和妖族方能看到那些船?！?/br>
    蘇旭：“……什么？”

    仙人并不是真的仙人。

    只是普通百姓喜歡這么稱呼修士罷了。

    蘇旭：“你為什么覺得我是妖族不是仙人？”

    船夫默不作聲地打量她一眼。

    好吧。

    也許她長相穿著更像個妖族，但是——

    “那所謂的夜雪閣，里面都是仙人？”

    船夫奇道：“自然都是妖怪，如何能是仙人呢？那閣主據(jù)說就是個極為厲害的狐妖呢?！?/br>
    蘇旭隨手給了他一點點銀錢，船夫心滿意足地接了，見他們兩個不似要游湖的樣子，也就轉(zhuǎn)頭離去。

    她疑惑地道：“這夜雪閣閣主是個狐妖？具體什么身份？”

    赤翎搖搖頭：“我不清楚，那地方是個銷金窟，我從來沒上去過?！?/br>
    蘇旭謝過了他，心想不能再將他扯進(jìn)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里，而且誰知道船上是個什么光景，于是表示不如就此別過，你再去找別的姑娘吧。

    赤翎也并不矯情，“小心些?！?/br>
    兩人告別后，蘇旭捏了個幻字訣給自己易容，又稍微令靈壓生出一些變化，這還是數(shù)年前她死纏爛打從謝無涯手里學(xué)來的秘法。

    她展開身法凌空虛渡，如同飛鳥般掠過水面，躍上了一座畫舫。

    甲板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絲竹管弦聲悠揚纏綿，船艙里燈火輝煌，人影晃動。

    奇怪的是，周圍人的靈壓都十分模糊且微弱。

    蘇旭不覺得這是因為他們實力都太過低微，反而像是某種外力作祟。

    她沒走幾步，一個妝容艷麗的婦人就迎了上來。

    那婦人穿了一條大紅撒花羅裙，頭戴金釵，手持折扇，身畔立著兩男兩女。

    兩個姑娘皆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一個清純可愛一個明艷活潑，發(fā)髻上雪柳生輝，衣裙間環(huán)佩流光，水袖如云，耳畔墜下長長的鑲金玉珰，行走間卻寂寂無聲。

    前者掃了她一眼，略顯羞赧地低下了頭，雙頰飛紅。

    后者則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紅唇微翹，甚至拋來一個媚眼，仿佛對她情有獨鐘一般。

    蘇旭又去看右邊那兩人。

    那是兩個清瘦秀麗的少年，容貌極為相似，仿佛是同胞兄弟，皆挽著一頭黑發(fā)，眉眼細(xì)細(xì)勾畫，唇上染著胭脂，身披石青團(tuán)花紋的紗衣，白皙肌膚若隱若現(xiàn)。

    兩人笑盈盈地瞧著她，水眸里波光流轉(zhuǎn)，仿佛含著千言萬語只待訴說。

    蘇旭：“……”

    這夜雪閣竟然真是個窯子。

    一身大紅羅裙的美婦打開折扇，掩唇輕笑。

    “君上終于來了呢，這一別數(shù)年，奴家的兒女們都在苦苦等著你啊?！?/br>
    ……

    焦巖城中。

    韓曜放慢腳步，融入到喧囂沸騰的夜市中。

    街道兩側(cè)花燈高懸，集市上店鋪門前依然熱鬧，顧客比起白日里只多不少，周圍到處是吵嚷聲，又有隱隱的樂聲遠(yuǎn)遠(yuǎn)飄來。

    他像是尋常的游人一樣慢慢走著，只對身畔經(jīng)過的盛裝少女們拋來的秋波視而不見。

    不多時，身邊人漸稀少，少年轉(zhuǎn)入一條燈光昏暗的小巷，迎頭截住了里面正欲離開的女人。

    魔修依然一身黑袍，只是不再戴著遮臉的兜帽，還完全露出了容顏。

    她長相平平，卻也稱不上丑陋，只是臉色極為蒼白，而且瘦削無比，雙頰凹陷而顴骨凸出。

    女人冷冷地注視著他，深而陰郁的眸子里映著遠(yuǎn)處的燈影，像是有一簇鬼火在幽幽抖動。

    “好，你們兩個好得很?！?/br>
    魔修咬牙切齒地道：“你那小情人——”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升起恨意。

    韓曜哪知道蘇旭燒毀了她的化身，將她一身靈力損失了大半，還讓她承受了化身死亡前承受的痛苦。

    “我再問一遍，你當(dāng)真不愿說出我母親的下落？”

    少年非常平靜地開口道。

    “哼，莫要忘記那日你在我手下落敗了?！?/br>
    魔修不屑地嗤笑一聲，“如今你師姐又不在你身邊——”

    韓曜不動聲色地聽著這話，黑眸中暗流涌動，如同夜色里狂潮洶涌而起。

    下一秒，他的身影陡然消失在原地。

    魔修心中一驚，沒想到這人的身法竟快了數(shù)倍，緊接著耳畔勁風(fēng)呼嘯。

    她連忙抽劍向身側(cè)一擋，誰知纏繞著靈力的劍身卻并未傳來撞擊感，只是輕飄飄地劃過空氣。

    一種令人難以喘息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倏然涌來。

    少年的身形仿佛全然融入了黑黝黝的夜色里。

    魔修尚未反應(yīng)過來，忽然雙劍上一重，先前穩(wěn)固散布劍刃的靈力被迫崩散，一陣劇痛襲上骨瘦如柴的雙手。

    兩把火劍脫手墜落，烈焰逐漸熄滅。

    她不可置信地低下頭。

    兩條仿佛由黑霧凝成的觸須，如同鎖鏈般一圈圈纏繞而來，她的雙手裹在其中，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