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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個男人踩著一地碎裂的銀輝,倚在欄桿上,居高臨下地看了過來。 他微微側(cè)首,俊美臉廓籠罩在寒霜般的月色里,冰藍的眼眸里波光流轉(zhuǎn),隱隱有笑意閃爍,無端勾人心魄。 他神情慵懶,側(cè)過身輕慢地道:“這話我聽著順耳,且放過你們,滾吧?!?/br> 蘇旭怔怔地看著他,腦中轟然炸開。 在許多許多年前,她也曾這樣遙望著一個人。 那人立身于高高的屋脊之上,發(fā)間銀冠閃耀,錦袍衣擺翻卷。 他手邊氤氳著寒霧,琉璃瓦上凝結(jié)霜花,冰晶如雨屑般散落,在陽光里折射出虹彩。 彼時,年幼的自己躋身于喧囂嘈雜的鬧市,仰起脖子遙遙眺望著那道身影。 直到那人優(yōu)雅揮袖,一道霜雪紛飛的白色流光橫貫天幕,射向遠方御劍浮空的另一道身影。 后者輕輕松松御劍閃過。 在人們的驚呼中,那修士身后的一座茶樓轟然坍塌,磚石瓦礫簌然滾落,濺起漫天揚塵。 “……” “蘇師叔?” “蘇師叔?” 朦朧中,蘇旭聽到慕容遙的聲音。 她回過神來,“嗯?” 那英俊冷肅的青年正盯著自己,眼中隱隱有些擔(dān)憂:“狐妖已經(jīng)走了,你中了他的魘術(shù)?” 蘇旭微微搖頭,“慕容師侄,你知道么,我爹死得很慘?!?/br> 慕容遙一愣。 她咬牙切齒地道:“那日他在茶樓中說書,不巧遇到一個修士和一個妖族斗法,兩人都頗為厲害,其中一個人隨手打出的法術(shù)沒擊中對手,卻落在了那座茶樓上?!?/br> “……” 兩人回到客棧時,大廳里炸了鍋似的熱鬧。 先前儀態(tài)端莊的仙門弟子們,此時都在交頭接耳。 參加八派試煉的修士,最次也是筑基境,也能隱隱約約感知到外面的靈壓變化。 “方才那是妖怪嗎……” “好強的靈壓。” “難道是妖族?” 有人倒吸一口冷氣,“這等強度的靈壓,定然是大妖了吧,這里又并非邊境,怎會有大妖現(xiàn)世?” 此時,大家又看著蘇旭和慕容遙聯(lián)袂走入大廳,先前不知說了什么,兩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他們都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倒是沒有誰敢湊上來。 許多人仍暗搓搓地打量他們,猜度著他們是否曾經(jīng)與那妖族交手,只是見倆人身上毫無傷痕,不但衣衫齊整、靈壓也十分穩(wěn)定,絲毫不像是戰(zhàn)斗過的樣子。 蘇旭感受到他們的視線和情緒變化,然而她再無心情去揣摩這些路人的想法了。 兩人走入樓梯間,她隨手在身邊設(shè)了一道結(jié)界,正色道:“慕容師侄,我與你一同回來,只是要讓這些人看見我,現(xiàn)在我要去找那個狐妖,我一定要弄清他是否是當(dāng)年的兇手。” 慕容遙微微皺眉。 顯然這舉動是她不欲讓他人知曉真正實力,倘若她待會兒和狐妖打起來,靈壓定然會肆意外泄,如今她回了客棧,屆時就不會有人猜到是她。 如果彼此間素不相識,一般的修士無法從靈壓來判斷對方是人還是妖。 那些修士之所以懷疑靈壓來自妖族,是因為凌云城中根本沒有這等高手,秦家家主是靈虛境然而如今也在閉關(guān),無緣無故不可能忽然飆靈壓。 “但若是這樣,一旦師叔你不敵那狐妖,也不會有人前去救援。” 他沉聲說道。 因為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萬一是兩個妖族互相掐起來了呢? 蘇旭暗忖若是我真打不過對方,這里也沒人能救我。 “我與你同去?!?/br> 慕容遙看了她一眼,“若是當(dāng)真算起來,那人并非故意害死蘇前輩。” 蘇旭苦笑一聲。 她當(dāng)然知道狐妖不是有意要殺死父親。 一道法術(shù)扔偏了而已。 她還知道,慕容遙之所以這么說,恐怕覺得她未必是狐妖的對手,不愿讓她直接去“報仇”。 “不必了,我也不一定和他拼個你死我活,至少要問清當(dāng)年的事?!?/br> 蘇旭停了停,“數(shù)十年過去,也興許是我記錯了。” 那時她身處鬧市中,只能遠遠眺望高空中的身影。 縱然目力強于尋常人,也只看了個囫圇,若是容貌身形相似的兄弟或是親族,亦有可能。 不過,她仍然記得清楚,自己如何絕望地穿過莽莽人海,奔向那煙塵彌漫的廢墟。 她與許多人一起跪在瓦礫之中,挖得十指破損,雙手血流不止,甚至皮rou剝落、露出森白骨碴。 終于尋得殘缺的尸體時,她的嗓子已經(jīng)哭啞,淚水亦然干涸,耳畔回響著哭聲和哀嚎。 大能者之間的爭斗,一旦凡人被殃及池魚,無異于天降浩劫。 那一日,無數(shù)人與至親好友從此陰陽不見、天人永隔。 “……” 走廊盡頭傳來開門聲。 客房的大門被猛然拉開,有人氣勢洶洶地走了出來。 蘇旭甚至聽到木框碎裂的聲音。 “你們在說什么?” 那人狀似冷靜地看著他們,眼中隱隱有怒火燃燒。 修為到了這種境界,兩人五感都很敏銳,早就盯住了有動靜的客房。 蘇旭走近幾步,隨手張開了結(jié)界,這才冷冷地看著他:“師弟不妨再大點兒聲,讓樓下的人都聽聽我們聊了些什么?!?/br> 樓下大廳里的修士們個個耳聰目明,在筑基境以上,不需要特意使用法術(shù),也能輕松聽到樓上走廊里的動靜。 韓曜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又犯傻了。 他本以為蘇旭和慕容遙是在說什么悄悄話兒,才要以結(jié)界罩住不讓聲音外泄——原來她防的是樓下那群人。 他知道蘇旭是什么脾氣,無論是在說什么,肯定都不愿意讓那些人白白聽了去。 少年的臉上好了許多。 他微微低頭,卻意外發(fā)現(xiàn)對方面色極差。 紅裙少女皺眉立在廊下,明艷的臉容仿佛籠著一層寒霜,泛金的眼眸里又有些哀戚,纖長睫羽憂傷垂落,櫻瓣般的薄唇緊抿成線,泫然欲泣。 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胸口有些發(fā)堵,“出事了么?” 如果她說出所遇的難事,縱然刀山火海,他或許也愿意去做。 ——我究竟怎么了? 韓曜迷茫地想著。 他為什么總會被對方的情緒所牽動心神呢? 蘇旭微愣。 她從未聽過這混賬魔族用如此溫柔耐心的嗓音說話。 不過,她現(xiàn)在沒心情去思考這些有的沒的,也不想再將其他人牽扯進來,“沒什么,你進去吧,我和慕容師侄還有話要說。” 他們兩個相處時間不斷了,路上也常?;ハ嘀S刺嗆聲。 韓曜早就習(xí)慣了這位師姐的糟糕態(tài)度,本來前半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