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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綻出龜裂痕跡,縫隙里透著熔漿的光焰, 四處遍布著斷壁殘垣,一座座殘缺的墻壁和傾塌的石柱, 橫七豎八地堆在各處。 蘇旭并非火鳳一族, 本該無法忍受這高熱。 尋常妖族根本不敢接近焚熔山,更別提入至深處——他們恐怕還走不到此處, 就會如同被丟入熔爐一般, 皮rou骨血皆盡蒸發(fā)。 只有極少數(shù)人是例外。 譬如擁有火鳳血脈的怪妖瑞獸。 ——莪山君身為火木之神獸,就曾經(jīng)來朝拜過祖先。 蘇旭穿過火山里的殘破廢墟,一路行至深處。 前方是一座廢棄的宮闕, 左右偏殿坍塌了大半, 只余下正中一座空空蕩蕩的大殿, 里面有座巨大的黑石祭壇。 穹頂早已消失, 上方是暈染殘紅的暗色天空。 一個窈窕優(yōu)雅的背影立在祭壇之前, 她袖手而立, 隨意散開的黑發(fā)幾乎逶迤及地。 那人側首回望,眼尾漾開的流火紋泛著亮光,眸中像是蘊藏著烈焰, “你在九州時,應當也祭拜過蘇家的先人吧?!?/br> 蘇旭頓時明白對方在做什么了。 事實上,她們之間的交流總是毫無難度,有些話不需要講清楚,也能領悟彼此的意思。 她忍不住想起父親。 父親其實也能從一個細微的眼神表情、或是只言片語中明白自己的心意,然而反之,她卻總不是知道父親在想什么。 興許是那時太小了。 然而父親永遠見到她長大的樣子——雖然父親也許不會喜歡現(xiàn)在的自己。 “嗯?!?/br> 蘇旭輕聲應道。 她走過寂靜空曠的大殿,地面是被熱氣熏蒸到灼燙的黑石,石板之下泛著暗紅赤焰,火光仿佛從深淵里燃燒而起,隨著她的腳步一路延伸。 她每向前一步,仿佛就有熱浪自四面八方撲來。 那股恍若來自遠古的力量,霸道地燎過發(fā)絲,拂過皮膚,直至她全身燃起火焰,一對璀璨的金色羽翼傲然舒張。 蘇旭低下頭,在鏡面般的黑石上望見自己的倒影。 她只見得一雙過于明耀的金眸,內(nèi)里燃燒的光輝,絢麗得仿佛天上驕陽,將這美無瑕疵的臉容都襯得黯淡失色了。 “爹仍然感念祖父母對他的生養(yǎng)之恩,雖說他在家里不得重視,但終歸過得也不算太差,他本該是個無憂無慮的紈绔少爺,若非陸月嬋是那么個身份資質,他看上誰也犯不著私奔。” 說到底,都是那個賤人把他害了。 蘇旭這么說著,情緒也沒太大起伏,一來那已是陳年舊事,二來陸月嬋被她燒得灰飛煙滅,且死時痛苦不堪。 “新年祭祖之時,總要給先輩上柱香。” 說是這樣,但也沒有太過嚴肅,父親很少會勒令她做什么事,更何況她從小不喜歡下跪,所以一切從簡,簡到最后也就剩下燒香祭典了。 離火王微微一笑,顯然也大致能想象那場面,“我也見過,在我與你父親拜堂之后,不過也是上香而已,我這輩子還未給人下跪?!?/br> “……” 直到今日,蘇旭都覺得這事有點離奇。 但也不難想象父母會如何相處。 父親脾氣極好,被人罵到臉上都不會發(fā)火,眼前這位也不是跋扈專橫之人,相反平素里還是溫溫柔柔、耐心和善的樣子。 他們在一處的時候,大約也是終日吟詩作對彈琴唱曲,話本里琴瑟和諧的夫妻也莫過如此。 “我有些明白了?!?/br> 蘇旭若有所思地道:“你遵從人族的習慣與他締結婚約,他同樣尊重身為妖族的你,去留全憑心愿——妖族并未有夫妻相守之類的說法,故此他從未覺得你對不住他,雖說按這個道理,你走之前既然知會了他,他也同意了,你也沒什么對他不住的?!?/br> “不錯?!?/br> 妖王微微頷首,“而且你父親向來律己嚴于待人,他與我說起往事,滿口都是那姓陸的迫不得已,說他從不怨她?!?/br> 蘇旭心道這倒是真的,“他也不是對陸月嬋念念不忘,他對所有人都很好罷了,后來再有人得罪他,他一樣不記仇,只說大家為生計所困,個個都不容易?!?/br>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但他很少會要求我去做什么,我想來是有仇報仇,甚至人犯我一尺我還他一丈,爹也從未說這樣不對,最多只是令我不要像你一樣,動輒宰人全家?!?/br> 離火王輕笑出聲,“你是么?” 蘇旭奇道:“我以為你會辯駁兩句?” “為什么?我確實干過幾次這種事,有時你要殺人,他的家人出來攔著,你還能如何?” 她漫不經(jīng)心地道:“我并非有意為之,但也不怎么在乎他們的死活。” 蘇旭猜著也是這樣,“我只是說過幾回氣話罷了,但我殺掉某些人確實會十分快樂,尤其那些假仁假義的修士和作惡多端的魔修,然宰掉幽山君和陸月嬋,對我而言也只是了卻一樁心事,并無什么高興可言?!?/br> 畢竟父親早已不在了,殺死仇人,亡者也不能復生。 離火王聞言不曾說話,只是仰首示意她看向四周,“此處是先祖所建,火鳳一族生具神力,最是引古魔垂涎,待到我出生時,血繼已凋零?!?/br> 蘇旭也抬頭去看那座黑石祭壇。 這祭壇極大,雕刻粗糲,云紋凹凸不平,遠望仿佛一座火盆,最上方燃燒著一片并不旺盛的火焰,倘若仔細觀瞧,便能發(fā)現(xiàn)每一簇烈焰之中,都隱隱有赤紅光澤閃爍,凝聚出一只飛鳥的幻象。 那些幻象乍一看都很相似,認真看還是能分辨出一些不同。 離火王很有耐心地一個一個指過去,并簡短地介紹幾句,“這是先父熾炎王,先母焚灼王——” 然后再到祖父母,曾祖父母,并其余的非直系親眷。 “我年少時,父親曾說我身負傳揚血脈之重任,故此我做了一些事——” 她并沒有說那些都是什么,只是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 “待到年歲漸長,方知我族氣數(shù)已盡,任你百般努力皆是徒勞?!?/br> 蘇旭聽得皺起眉,“這又是所謂天命?所以當真不能改變么?” 離火王默然片刻,不答反問道:“修行一道極為艱難,歷雷劫更是九死一生,你說他們?yōu)楹芜€要這么做?” 蘇旭一愣。 “你認為的天命又是什么呢?” 一般人興許會認為大能者們執(zhí)著追求力量,然而據(jù)她所知很多飛升成仙的人,生前都不怎么好戰(zhàn),甚至有那潛修千百年不曾出世,然后直接破碎虛空的道修。 比起那些反復出入大荒和妖族們干架的劍修,那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為了變強而修仙的。 她沉吟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