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歸你所有?！?/br>
沈明昱聽到顧停云低聲喚他的名字，心中的酸澀愈加泛濫起來。

此時他面前這個眉眼鋒利的男人在三四年前還是他手下一個溫溫吞吞的學(xué)生，話不多，有點害羞，待人誠懇，學(xué)習(xí)勤勉，像一團白白軟軟的棉絮一樣，常常讓他想要伸出雙臂擁他入懷，揉揉他的腦袋，把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溫柔全部給他，看他一天一天變得更加成熟可靠，變得獨當(dāng)一面，然后……

沈明昱在剎那之間失神。

然后呢？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這樣一份喜歡他的心情，最終卻因為摻雜了自己的自私和膽怯，成為顧停云心上一道長長的傷痕。

他抬眼看著他昔日最引以為傲的學(xué)生，就像在看著他錯過的、辜負的、不再來的感情。

“我們連做朋友的余地都沒有嗎？”再開口的時候，沈明昱的聲音里浸滿苦澀。

“我留給過你余地了，是你步步緊逼，我沒辦法?！鳖櫷Ｔ瓶粗巴?，緩緩說道，“過去我很憧憬你，從未像那樣對一個人產(chǎn)生依賴感。我打算遵從自己的本心跟你在一起，但你一直在避著我。你結(jié)婚我還挺受打擊的，但后來想想，你終于找到自己的歸宿，這是好事，我相信自己不久就能放下?！?/br>
沈明昱驚訝地看著顧停云，他說這些話的語氣好像在說一件美好而久遠的往事，絲毫不帶戾氣，面上一絲波瀾也未起。

“你主動退后，我就不可能再向你靠近。你想緩和我跟你之間的關(guān)系，沒什么不可以，但你的急躁讓我覺得……厭煩?！鳖櫷Ｔ坪芸炀褪掌鹆擞袔追譁睾偷纳裆f出口的話又像刀子一樣毫不留情地往對方的心上扎，“現(xiàn)在我更加確定，我跟你也不怎么適合當(dāng)朋友。喜歡就承認喜歡，想回答‘是’就直接說‘是’，你那種拖泥帶水的個性我欣賞不起來。我對你再沒有留戀了，你也別對我懷有任何期待，即使你離婚也一樣。我說的全是實話。”

把冷言冷語快說盡了，面前這個人的熱情也快被消磨完了吧。

“我很感激你對我關(guān)心，但你應(yīng)該關(guān)心的人并不是我，我也不需要你的關(guān)心了。喝完這杯咖啡我就走，兩不相欠了。”

回應(yīng)他的是大段的沉默。

顧停云飲下最后一口咖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兩行眼淚從沈明昱的眼睛里淌下來。

這個在他讀研的三年里給他留下強硬、凌厲、冷漠的印象的男人，原來也會用這樣脆弱的表情流眼淚。他看著沈明昱那只捂住自己眼睛的手不停地顫抖，心里一緊。

愛讓人卑微，果真不是一句誑語。

“停云……我始終，執(zhí)著于你。這是真的。”

沈明昱哽咽著說出他在心底埋藏了多年的一句話。

他終于接受了此時此刻擺在眼前的現(xiàn)實，這一杯咖啡飲完，就再無續(xù)杯了。

顧停云嘆了一口氣，心里百味雜陳。

“放下吧。沒什么放不下的?！?/br>
你沒能力掐滅的執(zhí)念，我來替你掐滅。

這句話他沒有說給沈明昱聽。

他沒有再說一個字，只是離座，買單，然后頭也不回地推門走出了咖啡店。

有些事情注定無法兩全。如果生活必有殘缺，那么除了坦然接受之外，別無他法。

他在門口站了不多久，喻宵的車就停在了他的面前。他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

喻宵調(diào)了個頭，轉(zhuǎn)動方向盤的時候低聲問了一句：“里面那個？”

“我想應(yīng)該是解決了。”顧停云答道。

“嗯?！?/br>
喻宵淡淡應(yīng)了一聲，然后專心開車，一路再無話。

第33章山雨欲來（一）

上輩子顧停云沒狠下心跟沈明昱說重話，導(dǎo)致他一直還對顧停云抱有期待，后來甚至為顧停云離了婚。只可惜他的勇氣來得來遲，不僅沒有為他贏來自己渴盼的，而且給顧停云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那年的教職工聯(lián)誼晚會上，主辦方心血來潮搞出了一個游戲，叫做“拍手又拍腿”。

游戲規(guī)則很簡單，由主持人給出一個中心詞，站成一排的六個參賽者需要一個接一個地報出能夠用來修飾它的形容詞，并且說出來之前要有節(jié)奏地拍兩下腿，再拍兩下手。

遲疑、與前面的人重復(fù)、形容不恰當(dāng)，都是會被判輸?shù)?。輸?shù)娜吮仨毥邮軕土P。

那天沈明昱聚餐的時候喝多了，紅著一張臉坐在下面，暈暈乎乎的。不巧的是，他的座位號偏偏被抽到，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得上臺去玩這個游戲。

上臺的六個人里面只有他喝醉，所以理所當(dāng)然地，他第一個卡住，只好接受懲罰。他往主持人捧著的筐里一通亂掏，終于摸出一張紙條來。

主持人接過他抽中的紙條，看完之后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然后向全場宣讀沈明昱即將接受的懲罰的內(nèi)容——向在場的同性老師中的一位大喊三聲我愛你。

沈明昱聽完之后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似乎是坦然接受了這個尺度略大的懲罰。

臺上站著的和臺下坐著的老師無一不認為沈明昱會拒絕執(zhí)行紙條上寫的事情，畢竟他的嚴肅和矜持是出了名的，沒有因為主辦方的捉弄而生氣已經(jīng)算很好了。

之后發(fā)生的事情卻讓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鏡。

沈明昱走向站成一排的5個參賽者，從里面拉出來個人，扯著他走到舞臺的最前面，然后抓著他的雙手，喊了三聲“我愛你”，一聲比一聲響亮。

顧停云傻在了原地，瞪大眼睛看了沈明昱半天，嘴巴一張一闔，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臺上臺下都很安靜。

他們看到沈明昱扯出一個醉醺醺的笑容，然后一只手摟住顧停云的腰，對著手里的話筒說了一句：“停云，我離婚了，你跟我在一起?！?/br>
全場嘩然。

他們霎時間明白過來，沈明昱沒把這件事當(dāng)做懲罰，他已經(jīng)忘了這個游戲，他喊出來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話。

一個星期前，沈明昱離婚的事情就在學(xué)校里傳得沸沸揚揚。一個星期后，他離婚的原因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學(xué)校里面轟然傳播開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

聯(lián)誼晚會后的幾天，顧停云接收到了無數(shù)或好奇或責(zé)備的目光，上課的時候他的學(xué)生大都心不在焉，同辦公室的老師看到他只是嘆口氣，他們知道這件事跟顧停云真沒多大關(guān)系，基本就是沈明昱整出來的幺蛾子，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話來安慰顧停云。

相識五年，沈明昱給顧停云帶來的傷害已經(jīng)足夠多了。

如果僅僅是成為學(xué)生們的第一談資，顧停云倒不會覺得有多么憋屈，他講讓他講，清風(fēng)拂山崗。

但沈明昱拋的這一塊石頭，激起的浪遠沒有顧停云想象的這么小。學(xué)校里鬧了幾天之后，事情甚至傳到了沈明昱前妻的耳朵里。

她聽說這件事情之后，打了個電話過來，劈頭蓋臉就把顧停云臭罵了一頓，罵得非常難聽，什么詞都說得出來，一天來了三四個電話，罵的話還每次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