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在云麓書院時候的老師，我想帶你去拜訪他。”

“公子……我都十五歲了。”小乙臉色有些不自在。

“孔夫子十五歲才有志于學(xué)，也不晚，以前是我耽誤得你太多了，早就該讓你去書院念書的?！闭f起這個，我不免自責(zé)。

“公子的學(xué)問也很好，公子教我?！毙∫已劬σ涣?。

我敲了他一下：“胡鬧，白水書院的先生都是當(dāng)今的名士，若是肯收你，是你的福分。”

小乙嘟起嘴：“公子，若是我逆了你的意思，你會不會生氣？”

我一愣：“你逆我還少了？”

“那就是了，我不想去書院念書，我想學(xué)好武功，將來就算不能上陣殺敵當(dāng)將軍，也可以好好保護公子，好不好？”小乙笑起來。

我當(dāng)即臉一沉：“不行?！?/br>
“為什么？”小乙小心翼翼看著我的臉色，很怕惹我生氣的樣子。

“若是別朝別代，我不會攔你，可是本朝重文輕武，你去學(xué)武有什么好？”我板起臉。

“公子怎么這么說，你看龍將軍就很威風(fēng)啊?！?/br>
“以大哥的軍功，外拒胡人內(nèi)平叛亂，又有開疆拓土的大功，就是封王也不過分，可是如今只是鎮(zhèn)國將軍兼樞密副使，雖說已然身居高位，大哥年紀(jì)輕輕，太過顯耀也不是好事，但是朝廷刻意壓制武將，亦是事實?！?/br>
“這是為何？”小乙不解地看著我。

“本朝太祖皇帝也是武將出身，憑著手中兵權(quán)奪得帝位，此后怕有人效仿，對武將有所忌憚?！?/br>
小乙不屑地“哼”了一聲。

“你還是好好讀書，由科舉入官場，到時候光耀門楣，不是也很好？”

“做官好，公子自己又不做，皇上都兩次叫你回去了。”小乙嘴一撇。

“我……”

“不錯不錯，這也是朕想問的?！鼻謇实穆曇糁袔в幸唤z抑澀。

我趕緊起身迎到門口，心里盤算著剛才給小乙說的話皇上應(yīng)該沒聽見，忐忑不安正要跪下行禮，卻被一只手托起：“卿有病在身，不必行禮了?！?/br>
我道謝后站在一側(cè)，看見龍非邪跟在皇上身后走進來，滿臉陰沉。

“朕本來還以為卿是為了拒絕朕的封官才稱病的，想不到過來一看，卿的臉色果然不好。”

我苦笑道：“臣不敢。”

“卿身體不好，就去屋里說話吧?！?/br>
吩咐小乙去泡茶，皇上在屋里坐下，龍非邪也大大咧咧坐在一旁，四個大內(nèi)侍衛(wèi)站在門兩側(cè)。

“卿坐下吧?！?/br>
我看了眼完全不管君臣禮節(jié)的龍非邪，心里暗嘆一聲，坐了下來。

“朕前段日子忙于處理黃河水患，盼著卿能回來幫朕，可是卿兩次都拒絕了，朕這次便親自來看看，卿若有不滿，可以跟朕說，可是嫌官職太小？”

我連忙起身道：“皇上厚愛，湛豈敢得隴望蜀？只是皇上也看到了，湛……說句實話，湛如今多走幾步都喘息難平，若是接受了官職，也只是尸位素餐罷了?！?/br>
“聽到了？死心吧，含章肯，我也不會讓他去。”龍非邪在一旁一邊喝茶一邊懶懶開口。

皇上的臉色難看起來。

我趕緊道：“其實湛并無經(jīng)世之才，恐負(fù)皇上厚望，不過若是皇上有所垂詢，湛必定知無不言?！?/br>
“正好，朕現(xiàn)在心中正有一事甚為憂慮，卿可猜猜是何事？”

我看了一眼龍非邪，心里苦笑，就是知道，又怎能表現(xiàn)出來我猜得出皇帝的心思？我可不想惹禍上身。隨即躬身一禮道：“皇上的心思，豈是臣下可以揣度？況且草民一介布衣?！?/br>
“看來卿不是不知，而是不愿?！被噬峡嘈Φ馈?/br>
我心里一驚，心思電轉(zhuǎn)，恐怕今日不坦誠，皇上不滿不說，還要生出猜疑。我又行禮道：“請皇上摒退左右?！?/br>
皇上一臉無奈地看著我。我立時明白，門口的四個侍衛(wèi)自然好打發(fā)，龍非邪卻不是個遵從君命的臣子，若是皇上下令可是龍非邪卻不退，未免令皇上顏面大失。

我趁皇上喝茶低頭的一瞬給龍非邪使眼色，他卻不為所動，我一怒，狠狠瞪了他一眼。

“皇上，臣先行告退。”龍非邪也不行禮，徑自站起來走了。

我看皇上臉色從陰郁轉(zhuǎn)到蒼白，眼里厲芒一閃而過，我心里一寒，連忙喊道：“皇上。”

皇上似乎被驚醒一般，看了我一眼，臉色柔和下來，笑道：“卿可以說了。”

心緒不寧，人也有些脫力，我手撐在桌面，勉力道：“皇上心中最大的憂慮，恐怕是龍將軍?！?/br>
“卿為何這么說？”皇上垂下眼瞼，淡淡道。

自古帝王最忌諱被人看穿心思，我說的這些話，不知要給自己惹來什么禍?zhǔn)?，可是如今要裝傻充愣也晚了。我咬牙道：“龍將軍手握重兵，又生性不羈不守君臣之禮，皇上擔(dān)心的是，約束不住龍將軍?！?/br>
“那朕當(dāng)如何呢？”

“既然約束不住，皇上不如放手?！蔽乙徽Z雙關(guān)道。

“傳言無咎與卿感情深厚，果然不假。”皇上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我從容道：“草民視龍將軍如兄，護著他是應(yīng)當(dāng)?shù)?，這是從私情上來說。從公處來說，草民有幾個問題想問皇上。”

“卿但說無妨?！?/br>
“若沒有龍將軍，將來胡人再度犯境之時，皇上心中可有好的武將人選，能夠一舉克敵？”

皇上沉默了一會兒：“沒有?！?/br>
“說句實話，若是皇上一味強逼，可有把握壓制得住龍將軍的反噬？”我也不挑明皇上對龍非邪的感情，就讓他自己猜去得了。

皇上沉默不語。

我笑道：“所以皇上還需得倚重龍將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皇上就不能老是提防著他，其實皇上比我更了解龍將軍的為人，他雖然桀驁不馴，卻是極重感情，皇上只要不過分強逼，他決然不會做出對皇上不利的事情，否則，他怎會結(jié)交楚王殿下后又漸漸疏遠(yuǎn)？龍將軍亦是在乎皇上的心情的?！?/br>
皇上這才露出笑容：“朕亦知道無咎不會真心靠向楚王。”

我趁機接著說：“皇上與龍將軍乃是總角之交，感情深厚，不是平常人家兄弟可比?；噬嫌⒚魃裎?，內(nèi)使國富民足，外有開疆拓土之奇功偉業(yè)，乃是百年難得的圣主，說句不敬的話，本朝立國以來只有太祖皇帝之功業(yè)能與皇上比肩，其他國君縱然賢明，亦只能望皇上項背。而龍將軍乃是將星下凡，我朝歷來重文抑武，天朝上國竟受蠻夷所辱而無人能相抗，只能固守邊境，任其取奪，直到龍將軍鎮(zhèn)守邊關(guān)，百戰(zhàn)百勝，更是驅(qū)敵百里，胡人不敢南望。若是皇上與龍將軍同心同德，共創(chuàng)盛世，君明臣賢，必然是流芳青史的一段佳話?！?/br>
皇上顯然很是受用，笑得更為歡暢：“卿所言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