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xì)致。

李圣平在暮守一的臨時治所站了很久，王大夫東忙西忙假裝沒看見他。李圣平等不下去了，咳嗽一聲主動詢問道：“大夫，守一怎么樣？”

李圣平畢竟是做過皇帝的人，雖然后來十幾年一直很抑郁，但皇帝的自尊自傲還在，能主動問已經(jīng)不錯了。

王大夫斜睨他一眼，估摸著他不是隨口問的，于是答道：“命保下來了，傷得養(yǎng)一陣子。重傷有有八處箭創(chuàng)，兩處刀傷，傷可見骨。小傷我都不想記了?！?/br>
如果李圣平死前，他的好弟弟，瑞親王，李長定沒和他嘮叨那么多事，也許他就真的以為只是這樣而已了。但是李長定都和他說了。

李圣平走到暮守一床頭，在傻大個搬來的椅子上坐下，仔仔細(xì)細(xì)端詳暮守一的臉。

因?yàn)槭а?，他的臉一片慘白，唇色也是灰白的。他睡得很安定，眉稍稍皺起。

好久不曾這樣看著他了。

李圣平突然覺得鼻子發(fā)酸。“王老，您不太老實(shí)?！彼ь^看看在一旁忙活著搭配藥膏的王大夫，將目光放在暮守一的腹部，道，“是不是還有什么事你沒告訴我？”

王大夫的手抖了，他順著李圣平的眼神看了一眼，慌忙收回視線，有些遲疑地望向李圣平這邊，道：“……您……您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崩钍テ桨l(fā)現(xiàn)暮守一微微翕動了一下唇，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他的額頭，又道：“我只知道……守一有古柔族的血統(tǒng)，上上個月在文太守家喝醉了沒注意，所以守一他——他懷上了。王老，孩子是不是已經(jīng)……？”

王大夫搖搖頭，嘆道：“主公請節(jié)哀，將軍能保住性命，已賴天佑。孩子……不可強(qiáng)求?！?/br>
“他知道他有孩子了么？”

“老朽曾經(jīng)和將軍說過?！?/br>
既然知道，為什么不告訴他？

房間里沉默了很久，李圣平看著自己手掌下闔目沉眠的人，低聲問道：“以后，還會有孩子么？”

他只是自言自語，王大夫卻以為他認(rèn)真問的，答道：“如果主公再中個什么毒，什么藥的，不就會有了？”

“嗯？毒藥？”李圣平驚訝地看向他：“你說清楚，什么毒藥？”

王大夫道：“主公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么？”

李圣平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道：“我知道他是古柔族的人、能生子不假，毒和藥又是什么？你說清楚！別逼我派人清查！”

☆、再見已隔世

李圣平發(fā)火，后來的那幫狡如狐狠如虎的大臣也扛不住，何況只是一個大夫。王大夫在他的威懾下，趕緊撂了：“上上個月，主公在文太守家借宿，當(dāng)晚主公喝醉了，將軍粗通藥理，覺得不對，秘請老朽給主公問診，當(dāng)時老朽診斷主公中了千機(jī)毒，同時還有催情的藥。老朽認(rèn)為是兩個人分別下的，千機(jī)毒是為了控制主公，催情的藥，自然是有人想獻(xiàn)美女給主公。千機(jī)毒主公可能聽說過，需要定期服用解藥，否則不僅定時毒發(fā)，生不如死，到晚期還會使人失去神智。當(dāng)時配解藥已經(jīng)來不及了，所以暮將軍做主，給陛下引毒入體，于是——后邊的，您自己知道了，老朽也不說了。”

李圣平愕然。

以前他以為，以為暮守一主動爬上他的床，是獻(xiàn)媚邀寵，所以后來更加討厭他人前那個自律的樣子。

暮守一死后他想來那么多年，也是一直在懷念這個對他不離不棄，只有回報從無索求的人，他以為暮守一對他的忠義和忍讓，都來源于感情。直到他臨死，臨死時他也以為是這樣，所以當(dāng)時他是抱著暮守一可能還在地下癡癡地等他的想法死的。

可是王大夫卻告訴他，他的以為全都錯了，暮守一只是為了讓他免于千機(jī)之毒才……

李圣平的神思飄忽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恢復(fù)了清明，很是復(fù)雜地又低頭看看床上這個人，道：“既然是他引毒入體，可有什么危險？能解么？”

“此毒妨害壽命，致人短壽。目前看來，解不了。二次中毒之后，千機(jī)的毒性發(fā)生了變化，需要的藥材太多太珍貴，眼下……老朽想不出能搜集齊全的辦法。藥方已經(jīng)開給將軍了，單單就是百年的紅針草，已經(jīng)難尋，更不提珍寶竹的竹實(shí)千年的樹根之類的東西了?！蓖醮蠓蛴謭罅藥讟酉『钡乃幉拿值?，“等主公平定了天下，老朽會遠(yuǎn)游尋找這些藥材。好在千機(jī)毒轉(zhuǎn)化之后已經(jīng)成為一種慢性侵害人體的毒，不會蠱惑人心。其毒理在于掠奪人體養(yǎng)分，使人逐漸枯竭而死，所以進(jìn)補(bǔ)，會導(dǎo)致千機(jī)毒越來越茁壯，不進(jìn)補(bǔ)，又會致使千機(jī)毒變本加厲掠奪人體本身，進(jìn)退兩難。眼下只能暫時壓制，減慢其生長速度，十年八年的問題不大，但是……名藥難尋哪！”

“是嗎……”李圣平雙手握緊了拳頭，“你不必云游了，就在守一身邊照顧他。需要的藥材我會派人去找，一定找齊?！?/br>
上輩子，估計也是一樣，暮守一引毒，拿到了這個藥方。然而他對這件事卻只字不提，不是求死，就是覺得他這個帝王，他的主公，不會為他尋藥！

這讓李圣平更加不確定暮守一的想法了。

有關(guān)暮守一和他扯不清的那些事兒，一時半會的想不明白也就算了，至少有一點(diǎn)他確定，他絕不想暮守一死。很多事得暮守一活著，才有意義。

臥池城被攻下之后，就到了他登基的時候了，等他統(tǒng)一了中原，克復(fù)四疆，還怕找不到幾棵藥草！

李圣平的心情變了幾次，最后他非常堅定地握住暮守一的手，等他醒來，他會和他好好地談一次。

暮守一昏迷了三天，李圣平守了一天一夜，臥池城打下來了，他需要安排善后和接管的事，需要安撫士兵將領(lǐng)，如此又折騰了一天一夜，便扛不住，在暮守一房里支了個床睡了。

李圣平真累了，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下午，暮守一恢復(fù)得還不錯，至少王大夫挺樂觀的。

李圣平確定暮守一沒有生命危險，于是先到主帥帳里將公事處理完，到了擦黑時，剛擺下膳，未及吃，王大夫就派了個小兵來傳話說暮守一醒了。

行，飯也不用吃了，李圣平直接撂了碗，回房看人去了。

李長定已經(jīng)現(xiàn)在房里坐著了，李圣平走到門外時，他這個寶貝弟弟正在苦口婆心地挖著他的墻角。

他那個寶貝弟弟中氣十足，李圣平幾乎能腦補(bǔ)出他現(xiàn)在的表情和動作。

“……我說了這么多，你好好想想。我又沒讓你背叛我哥。再說了，我哥已經(jīng)開始猜忌你了，你留在他手下，也就是一輩子不能領(lǐng)兵的命，跟著我，還能為我哥開疆?dāng)U土，是不是？你只要點(diǎn)個頭，我立馬找哥去要人，怎么樣？”

接著就是暮守一的聲音，堅定中透出些虛弱來：“末將叩謝二公子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