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他的變化實在太大，對她的溫柔體貼，每每回想都覺得如同做夢一般。既擔(dān)心他哪天突然變回去了，又擔(dān)心他的穩(wěn)重體貼得超出自己所想，怕老天爺會突然奪走這些。

    患得患失，一點兒也不像曾經(jīng)的自己。

    *

    按照預(yù)想，賈璉先讓鳳姐與尤氏通了個風(fēng)，才去東府找賈珍。

    賈珍孝期未滿，整個正月，除了去西府會見來賓，去外面應(yīng)酬，其余時間都在家中聚了人打牌、喝酒、賭錢，對大小之事懶得管顧。

    賈璉過來時，他正閑得正發(fā)慌，一見賈璉，就說：“你來得正好，蓉兒同僚送來了幾壇好酒，你陪我喝酒。”

    賈璉說道：“先別提喝酒的事，我今兒來找大哥哥，是有要事商議?！?/br>
    賈珍一聽到要事，臉就拉了下來：“你回回找我都有要事，你怎么那么多要事？”

    賈璉沒有理會他，只說：“年前我們回金陵立碑，經(jīng)過山下鳳凰村時，我便想著，若有閑錢，置辦幾畝田地，以作四時祭祀的供給是不錯的?；貋砼c鳳姐提起，鳳姐說先前可卿侄媳走的那晚曾托夢給她，也是這般交代她的……”

    一聽到秦可卿，賈珍面色一掠而過些許不自然，旋即平靜下來，沒有說話，只繼續(xù)聽賈璉說完。

    “不光想置辦田地，也想買些村舍地基，或蓋建或修繕，將來可以辦個家塾。我們同老太太商量了一番，覺得這事若能做成是極好的，這才過來與你們這邊商議。”

    賈珍沉吟片刻，問：“你說實話，此事是你們做主提的，還是老太太吩咐下來的？”

    賈璉說：“算是我們的意思，不過老太太大加稱贊。況且這件事情本就是好事，對將來有利無弊。”

    賈珍哼了一聲，說：“既是如此，你們?nèi)粝肴プ?，盡管去做好了?！?/br>
    賈璉道：“話可不能這樣說，畢竟事關(guān)整個宗族，你又是族長。倘或只由我們那邊做了決定，將來出現(xiàn)了不好的情況，家族需南遷，族里的子孫后代去讀書又當(dāng)如何算？依我看還是兩府合力去辦的好。將來經(jīng)營得好，祭祀所需香火供給，也不必再兩府另外出錢?！?/br>
    賈珍卻道：“你想的甚遠(yuǎn)，但咱們家未必會走到這一步。如今一兩銀子恨不得變成二兩用，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來的閑錢去做這些枝節(jié)橫生之事?！?/br>
    賈璉聽了，緩了緩語氣，道：“大哥哥，正是因為兩府每況愈下，形勢各種不利才要做好下一步打算，若再不做打算，再過兩年就不知是什么情況了，興許連這個轉(zhuǎn)機也沒有?！?/br>
    尤氏在外面聽了一會兒，禁不住進來說道：“其實鳳丫頭昨兒跟我提了一提，只是璉兒沒開口，我也不好說，我也認(rèn)為此事有必要早做打算。”

    賈珍卻道：“既是好事，你是當(dāng)家奶奶，便由你來做?！?/br>
    尤氏無奈地說：“這種事情怎么好由媳婦出面，你是族長，宗族祭祀、族中辦學(xué)之事，自然由爺們來做決定?！?/br>
    賈珍說：“若你愿意掏出錢去辦，我這個族長可以由你來當(dāng)?！?/br>
    賈璉知道賈珍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少不得回道：“大哥哥這是說的哪里話？咱們這是置辦宗族共同產(chǎn)業(yè)，自然要兩府合力，我們還覺得，最好你出面，與村里人談起買賣來也更有底氣?！?/br>
    賈珍一聽，若攬下此活，須再去金陵，并且將來還不知道要去多少次，當(dāng)即說：“這是你們夫妻倆想出的招，你們?nèi)粝朕k，就自己去好了，我可沒那閑工夫?！?/br>
    賈珍說完這句，也不提沒錢的事了，拍了拍衣服就出了門。

    這一舉動，卻正好在賈璉的計算之內(nèi)，若要賈珍出錢，他是不肯的，若要他出錢又出力，那他自然會覺得出錢不是什么大事……

    尤氏見狀，只干皺眉，對賈璉說：“你大哥哥真是，左聽不進，右也聽不進?！?/br>
    賈璉說：“大嫂子，要不這樣，春耕將至，我先南下去探探情況，你們多少打點五百兩銀子，我先去置辦部分田地屋舍。后續(xù)情況，兩府再協(xié)商?！?/br>
    見尤氏還有些擔(dān)憂，賈璉道：“你放心，有老太太壓著，他不敢說什么?！?/br>
    尤氏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

    第13章

    從東府出來，賈璉直覺身上擔(dān)子是又輕又重，輕是因為事情好歹有了眉目，重是一旦決定執(zhí)行，多少責(zé)任便扛在了肩上。

    好在，賈璉此時的心情還不錯，甚至覺得有些成就感。

    回到府里，將這些事情報備給了兩位老爺，俱沒有不同意的。

    賈赦自不必多說，不要他出錢出力，萬事皆可。

    賈政因二月初五就要起身赴任，這兩日忙著接待賓客，與人辭行之類。他聽賈璉提起此事，勸了些切莫太張揚之類的話。

    賈璉自是滿口答應(yīng)，沒有不從。

    *

    二月初二龍?zhí)ь^一過，寶玉便搬出了園子。

    新院子離王夫人住處不遠(yuǎn)，方便她時時看管。賈寶玉雖然不情愿，但去年又是抄檢大觀園，又是攆丫鬟出去，連晴雯也香消玉殞了，他已經(jīng)沒有多大力氣反抗。

    整個過年期間，賈寶玉顯得悶悶不樂，政老爺問了很多功課，他畢恭畢敬，不敢造次。

    搬出去前一日，賈寶玉去找林meimei，說了好些安慰的話，允諾一定天天來看她。

    林黛玉淡淡地回：“你本知自己做不到，何苦還承諾什么。”

    賈寶玉也尷尬了一回，兩人相顧無言，最后他嘆息著出了瀟湘館。

    搬出園子那日，林黛玉架不住探春等人的相請，一同去了寶玉的新院子，佯裝無事地說了些話，熱鬧了一回。

    回來時經(jīng)過怡紅院，見大門緊鎖，林黛玉心中難免神傷。紫鵑催著：“姑娘，天色漸暗，還是早些回去罷?！?/br>
    最初那兩日，賈寶玉時常進來，紫鵑事后說：“這樣看來，也不過是住得遠(yuǎn)了些，時時見面，也如同從前?！?/br>
    黛玉卻隱隱覺得：“此時能進來，將來就說不準(zhǔn)了?！?/br>
    “為何這般說？”

    “舅舅已經(jīng)給他在外邊找好了學(xué)館?！?/br>
    “……”

    黛玉沒有再說下去，突然咳了幾下。

    紫鵑如臨大敵，春寒一過，即將迎來可怕的轉(zhuǎn)暖之季，林姑娘又要遭一回罪。

    好在現(xiàn)下并不是舊病復(fù)發(fā)，紫鵑倒了杯茶，給林姑娘順一順。

    不過姑娘生辰將到，似乎也沒必要考慮那么長遠(yuǎn)。

    過好眼前要緊。

    *

    初九這日，林鴻來賈府。

    當(dāng)時賈璉正在院里逗巧姐玩，一聽說林鴻過來了，孩子也不逗了，換了衣裳就去偏廳見林鴻。

    林鴻坐著喝了些茶，只說：“馬上要陪張大人南下，特地來辭行，不知二爺近來有何打算？”

    “已擇定了二月十四，回金陵辦事，正想這兩日去府上拜會，不想你倒先有禮了?！?/br>
    二人聊了會兒，因林鴻還要回家打點，不便久坐。而賈璉覺得一些話在府里說不方便，借著送林鴻的機會，一直把他送回了家，又在林府坐了會兒。

    一來二去，賈璉問道：“不知雁聲兄可知曉梅翰林?！?/br>
    林鴻道：“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