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形容枯薧地冷笑著說，“像你這樣的人又怎會相信，我后來是真心喜歡你的”……

“哐當(dāng)！”手中的劍跌落在地上。

李傅蹲了下來，緊緊地抱住了那個少年纖細(xì)的身子，幾若痛哭。

突然，一陣穿堂風(fēng)晃了晃燭光，聞人燕被吹得猛地打了個顫，才回過神來——好一會兒前，李傅已經(jīng)抱著月圖步出寢室了，依稀聽到要傳膳之類的。

聞人燕默默整理好自己衣服，站了起來。

在李傅的劍放下的那刻，他本應(yīng)松了口氣的，卻并不感到欣喜；在李傅抱起月圖那刻，他本應(yīng)嫉恨惆悵的，卻并不感到震怒。因為，他一直都明白，李傅的逆鱗從來不是他，而是那個有著日月華輝之人。

只是，有些冷。

他裹緊衣裳，確認(rèn)不會露出一絲曖昧的痕跡，才緩緩步了出去。

與昏暗的寢室相比，外面此刻倒明亮得多。聞人燕路過膳室，能聽得里面觥籌交錯之聲，夾雜著幾聲歡笑，他甚至能嗅到酒菜的香味。他低著頭，只想輕聲快步出去，盡管這個時辰是無法出皇城的。

然李傅卻瞅見他了，把他喊了過來。

李傅讓他坐到自己的另一邊，微笑道：”你也餓了吧，也吃點(diǎn)再走不遲?！罢f著給他夾了一些菜。

聞人燕低頭看了看席上的菜肴，都是些朝顏喜歡吃的精致小菜。朝顏一向吃得比較少，李傅往往要御廚變著法子弄些討巧刁鉆的菜色出來，做法講究卻是偏素。而聞人燕是練武之人，更喜歡大魚大rou，不過此刻吃什么對他來說也如嚼蠟，便只是一個勁地往嘴里塞。

其實(shí)他現(xiàn)在一點(diǎn)都不餓。然小時候剛到東宮之時，他鬧過性子不肯吃飯，氣得李傅把他餓了好幾天，以致最后李傅給他一缽米粥時，他趴在地上就喝光舔凈了，從此再也不敢在飲食上鬧騰。這茬估計李傅早就忘記，然而對李傅的順從則一直刻在了聞人燕的骨子里。

至于月圖……聞人燕瞄了一下正被李傅一股勁兒夾菜的少年。他把月圖帶回去后就知道，這孩子受過的苦肯定比自己大得多。他不但從來不挑食，而且就像不知飽的金魚，無論什么食物都恨不得全裝到自己的肚子里。

“慢慢吃，莫噎著了。你喜歡的話，朕可以天天讓御膳房給你準(zhǔn)備。”此時李傅邊說，邊為月圖抹去嘴角的一粒米飯。

他又轉(zhuǎn)過頭對聞人燕道：“朕想讓這孩子呆在宮中一些時日，你沒問題吧？”

聞人燕猶豫了一下，問向月圖：“月圖，你喜歡這里嗎？”

月圖似乎已被美食及李傅溫柔的態(tài)度收買，咧嘴笑道：“喜歡，這里的點(diǎn)心可好吃啦！”

這回答甚得李傅歡喜，道：“如何？你可以放心了吧？”

聞人燕唯有點(diǎn)頭：“一切聽?wèi){圣意?！币苍S，這樣也好。

李傅滿意地拍了拍他的手：“你懂事就好，放心，蕭逸等人，朕不會追究?！甭勅搜啻沽舜鬼x恩。是他大意了，這位生性多疑的帝皇把半邊虎符交予他，那安排在他身邊的眼線，又怎會只有那些丫頭婆子呢？

后宮里的風(fēng)向，總是變得快。

善妃誕下龍兒，被冊封為貴妃，由于天武帝并無皇后，她的位份便是后宮最高的，外人看來風(fēng)頭無兩。然而，一眾妃嬪卻知道，長期睡在渡央宮的那位已經(jīng)不姓聞人了。

不知那個喜怒無常的皇上從哪里新找了一個孌童，竟直接住到了渡央宮內(nèi)，還藏著捏著，外人不曾得見真顏。而正因為神秘，各種私下里的流言傳得天花亂墜，有說這孌童長得傾國傾城的，還有說他懂得厭勝之術(shù)把君王迷惑的……可張家失勢，迦懿皇太后已不比以前，再不能像當(dāng)年對付朝顏般硬闖羞辱了。

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從宮內(nèi)又傳到宮外，在大臣妻眷中流轉(zhuǎn)。陳白素向來長袖善舞，消息靈通一些，又想起那天清晨蕭逸來請罪，便猜到了幾分。她素知聞人燕的性子，不敢直接勸，只得跟聞人鶯通了資訊便跟聞人燕閑話家常，諸如那孌童竟敢因皇上寵幸了其他妃嬪就耍性子不吃飯，惹得皇上懲罰了整個御膳房之類說得活靈活現(xiàn)。然聞人燕也不過笑笑罷了，若聽得多了，則斂神正色地道莫多言皇家事。一來二去，陳白素也便不自討沒趣了。

可聞人燕不愿進(jìn)宮，不代表可以一直不進(jìn)宮。

小皇子的百日禮剛好在中秋，李傅干脆在御花園舉行晚宴，大宴群臣。聞人燕既是大將軍又是國舅爺，自是不能不出現(xiàn)，更何況他也想趁機(jī)去探望一下聞人鶯。

聞人燕到永寧宮的時候，正聽到聞人鶯在罵人：“不中用的東西！我還以為你有點(diǎn)手段才由著你，結(jié)果才幾天就失了寵，就憑你這兩下子還想飛上枝頭？！”

聞人燕本不管jiejie如何管教奴才的，但這幾句卻讓他在意了起來，不由得走進(jìn)去看看。被罵的是一名臉容姣好的宮女，正是聞人鶯臨盆那晚跟李傅眉來眼去的那個，好像是叫綺喬。

聞人鶯看見弟弟，斂起了怒意，笑道：“阿燕，你來拉？”

其實(shí)聞人燕來訪又怎會沒人通傳，聞人燕心知jiejie是故意罵給自己看的，也不拆穿，只道：“嗯。沒打擾jiejie吧？”

“什么話，不過是教訓(xùn)下不聽話的奴才，哪有我的弟弟重要呢？”她對綺喬擺擺手，“下去吧?！?/br>
聞人鶯拉著弟弟坐下喝茶，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剛才，你都聽見了？”

“嗯，聽到幾句而已?！?/br>
聞人鶯嘆了口氣：“我的好弟弟，你莫怪jiejie干這種扯皮條的事。那時我挺著肚子無法侍寢，為了保住永寧宮的地位，我唯有再為皇上挑選一個枕邊人伺候?！?/br>
聞人燕淡淡道：“后宮的宮女也是皇上的人，jiejie并沒有越軌宮規(guī)?！逼鋵?shí)他在那晚就看出李傅對這個宮女另眼相待，只是他沒想過竟是聞人鶯的刻意安排。看來李傅當(dāng)日在城樓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并沒看錯她，她的確是有足夠的手段在后宮中周旋。

然而，城樓之時，他亦對自己說——“聞人燕，朕要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宮內(nèi)宮外無人再敢欺你辱你。萬里河山，朕獨(dú)與你分享?！?/br>
言猶在耳，而今還剩幾分真心？

聞人鶯見弟弟出神，以為他有所不悅，心中反而生出些希望，道：“阿燕，綺喬不過是一個奴才，橫豎翻不出jiejie的手心來?？墒乾F(xiàn)在住在渡央宮里的那個可不同，你自己數(shù)數(shù)，自從那人進(jìn)宮，皇上有多少日子沒召你在宮中過夜了？”

聞人燕臉色一沉，冷道：“jiejie，這些話可僭越了?！?/br>
聞人鶯握緊他的手：“呸！阿燕，這里就只有我們姐弟二人，還說什么場面話？jiejie早跟你說過，再怎樣，主子就是主子，這世間可以依靠的不過我們彼此而已?；噬系男宰?，你該比jiejie更清楚，你年歲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