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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自毀的想法,他終歸還是適應了那孩子的糾纏。梁易文在表達愛的方式上,無論如何都是讓人喜歡的,大抵一個漂亮又妥帖的年輕人,簇擁著你前前后后,敬畏又穩(wěn)重,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他總是要妥協(xié)的——向那雙藏著宇宙似得雙眼妥協(xié),向那熾熱的心妥協(xié),向輕輕的吻妥協(xié)。人該如何忘卻一個漂亮的年輕人無畏又熱烈的愛?程敬橋怕得就是這個,即便如此躲避,如此抵抗,此時對方的突然離去和冷漠都惹得程先生在夜里不得不獨自消沉。挺好,隨他去吧,這次才是為他好。一個漂亮的年輕人,從來都不該把一個年過半百的糟老頭放在眼里才對。程敬橋安撫著自己,不是今日,就是明日,擁抱縱使再緊,這樣的關(guān)系,必然要有分別之時。程敬橋是第三個月才聽說梁易文申請了戰(zhàn)地外派。這消息驚得程敬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聽說上面派的急,又是黨政外宣要的人,梁易文糾纏父親要那個名額——這父親也是浪漫主義過了頭的人,竟然同意了,更何況梁易文是北大的本碩博優(yōu)生,即便博還沒開始讀,卻已經(jīng)是半個博士了。梁易文去各地辦了手續(xù),也沒有和大家伙兒再見,只在最終飛行的前一天才回了家,收拾收拾行李,明天帶著一個攝影師和兩個同行助手便要去中東了。程敬橋坐在家里,心急火燎地坐著,又難以露出半點神色。他想去找那個孩子的,這是胡鬧!和他做的每一件事一樣,都是胡鬧,統(tǒng)統(tǒng)都是胡鬧!說要討他到身邊,便日夜糾纏,說要入他的院校,便頂著狀元郎就進來,說要救他,拖住那歹徒就跳樓同歸于盡,現(xiàn)在說要去前線,竟然拎起包就去了!這小王八蛋,小惡棍,魔鬼,混世祖!連說喜歡他,最終還不就是為了那點私欲,而后將他拋棄嗎?這么想著,一滴淚珠子就滾下來,突然聽到柔姝叫他,程敬橋趕忙用袖口把這滴淚珠子抹了,“誒”了一聲站起來,就看見柔姝引了一個人進來——是梁易文。程敬橋愣著沒動,那孩子卻是走進了,看著他,帶著一點羞怯,還有不自在,他搓著手心,足有185公分的身形已經(jīng)長得勻稱挺拔,一眼看去便是一股青春氣息??沙叹礃蜓巯聟s滿心都是哀怨。“我要出趟遠門,運氣好的話可能也得大半年之后再回來,所以我……”梁易文還是笑瞇瞇的,眼睛發(fā)亮,又溫柔。程敬橋卻皺著眉頭,“為什么要去?”這聲問得極小,還要梁易文辨別了一下才聽清。程先生看起來憔悴了。也不知是什么緣故,先生像暗淡了的燭火,搖曳著些許憤然的氣息,卻又全然無力再與他對抗似得。梁易文不知道先生在因為什么煩惱,卻也忍不住明白自己在最開始的確是帶著報復的想法的。既然美玉他舍不得砸碎了,那砸碎他自己這塊愚石總可以了吧。他是想走的,想走的遠遠的,最好是什么也不用想,最好是死了。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若是沒死,在戰(zhàn)火里走一遭,大抵也能讓他放下些許執(zhí)念了。紅塵難磨,當和尚是阻止不了他的。若是要他當和尚,掀起僧袍來他還是會為眼前這位清冷的先生熾熱得一塌糊涂。他是塊卑鄙的俗物,他是那不動明王身下一處色膽包天的瘡。便離先生遠些吧,把這股熱撒到地獄里去,總比在這里一日一日折磨他自己,又一日一日惹先生討厭的好。“都還好,”梁易文笑起來依舊如朝陽如微風,“有機會去鍛煉,多好啊,我想做外派記者,之前不是都說,戰(zhàn)地記者是真正的無冕之王嗎?您也知道,有這樣的外派機會……”“可那邊在打仗!”程敬橋伸手抓了梁易文的胳膊,“子彈不長眼睛,萬一出了事怎么辦?你不該去的,太危險了……!”“我不該去,那誰該去?”梁易文感受到程敬橋的手指緊緊得攥著他的胳膊,那力度如同攥著救命稻草,“地獄總得有人下的,程教授。”“那也輪不到你!”程敬橋甩了手,生氣了。他不理解,他甚至不能體諒,萬一受傷了,萬一死了!怎么辦?難道又要像上次一樣?又要那樣隨便的一蹬地,就從樓上栽下去?程敬橋想起上次了,他不明白這樣的感受他為何要經(jīng)受兩次。這孩子折磨他,兒戲似得用自己的生死去挑戰(zhàn)他的神經(jīng),年輕人,說愛就愛了,說不愛就不愛,說要留下就留下,說要走,就往那一去不復返的戰(zhàn)場上去!混蛋,王八蛋,混世祖。程敬橋垂著頭,握成拳的手微微顫抖著,天已經(jīng)暗了,屋里沒有開燈,窗外的光模糊不堪,投射在這清瘦的教授身上,徒生大片悲涼。梁易文明白,教授覺得他是去送死的。他的確是,可他還能怎么辦呢?留下來看他結(jié)婚,看他家庭美滿,和諧安康?他會詛咒他的,他是自私又卑鄙的,他見不得先生愛別人。所以他還是走了吧,他的這股骯臟和糾結(jié),完全可以不竭余力地把他的無畏和瘋狂統(tǒng)統(tǒng)發(fā)揮出來,他的勇氣和瘋癲,沒有一處可以更好地承接——戰(zhàn)地是最好的,簡直不能更好。可即便梁易文這樣刻意的、故意的把自己往一個惡人的角色上編排,他看著程敬橋,心里還是軟了的,他還是心疼,程教授不應當挽回他的,這樣的話,仿佛又給了他希望似得。“……你真是…自私…”程敬橋頭依舊垂著,手指卻悄悄地攀上了梁易文的手腕,那手指冰涼的,纏上他的手,讓梁易文心底泛驚,“……你要來,你自己就來了……你要走,自己就又走了……你可真是自私…你可真是…”他說著向前傾了,梁易文的軀體比自己的腦子還先有意識,立刻也傾過去一下接住了程教授的前額,那先生就靠著他的肩膀,眼淚開始刷刷地掉了。梁易文好半天才意識到程敬橋哭了,驚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怎么放,又心疼得呼吸都不順暢,趕忙伸開胳膊滿滿地把人抱住,又覺得這樣還是不夠真誠,自己都沒發(fā)覺自己抱人的力度簡直要把人揉進自己懷里,下巴抵在程敬橋的額頭上,手指揪著程敬橋的衣服,嗓子眼兒卻堵住了似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你能不能不走?”程敬橋悄聲問他,“留下來罷,留下來。”梁易文聽得這句,心里竟然沒有想象的那樣激動萬分,反而忽得生出了一股子巨大的保護欲,仿佛一夜之間虛妄的幼稚和糊里糊涂的愛都有了目標,仿佛自己本來只是一支沒有根的蘆葦,這一秒似蒼天古木般的扎根了。“你知道這是國家的事,我不可能留下來的……”梁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