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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別人全都答完時,他又是最后一個放下筆。 他知曉自己寫跑題了。 他沒有說這份試卷就是出自恩師之手,他只是在自己的文章中又寫了一位恩師,描述宋福生的另一面,訴說他通過寥寥數句所受到的啟發(fā)。 但不得不說,楊明遠描述的“恩師”形象極其立體,讓閱卷者都似看到了那個活生生的人,很好奇此貢生的恩師是誰。 試卷被收上去了。 長相文質彬彬的楊明遠,抿了抿唇,不緊不慢的收好筆袋。 等待皇上和判卷官決定他的命運。 他心中毫不驚慌。 上一場,他就沒敢寫。 這一場,據說殿試不會淘汰人,最差也會有個三甲同進士出身,那他還怕什么。 瞧他,連直抒胸臆都要考慮時機,他就這點膽氣。 所以,他認為自己永遠也敵不上他心中的恩師、他認為最名副其實的狀元宋福生。 楊明遠腦中揮之不去,宋福生孤零零站在門口的那一幕。 一起來的五十六位舉人,最該走進這大殿的人,最能做一名好官的人,卻在門口送別他們,多諷刺。 那就同進士出身吧。 楊明遠甚至賭氣的想,恨不得回去當秀才,因為宋叔才是舉人。這是不是說明,某些被落選的人,才是皇朝真正滿腹詩華的人。 …… 大殿里,貢生們都在默默等待。 今年的科舉殿試和十幾年前的科舉流程不同。 十年前科舉,要殿試后回家等著。 批卷需要一天,皇上欽點閱卷需要一天,也就是說,要先回家,隔兩日后,再來到大殿聽旨。 但今年,前線正在征戰(zhàn),皇上一副朕哪有那個空閑,還兩日后?能不能提高效率。 所以,今年就成了,這面貢生們答完就被收走卷,被送到上書房。 上書房這里,有主考官連同十二名各部官員正在等待,接到卷子他們就開始批閱。 挑選出他們認為是上上者的考卷,最后集中呈交給皇上。 到時,皇上會從議事的宣政殿趕過來,親自定奪哪幾篇文章是真正的上選之作。 “孟大人,您看這位貢生的試卷?” 楊明遠的運氣極好,他的卷子被分到安大人的手里。 安大人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就將這又一份感覺會爭論極大的燙手山芋,扔給主考官孟景遇。 好似想看看孟大人會怎么處理。 這人吶,真講個天時地利人和,講究運程。 孟大人要是沒被皇上訓,他可能會老學究到底。 可是他剛被訓,就覺得不能將這份爭議大的卷子直接批名次。要總結上次的經驗教訓,爭議大的還是由皇上說的算吧。 皇上又不是不來,一會兒就趕來了。 最主要的是,楊明遠試卷中的“恩師”,還有表述的所思所想,總結出來,就一個觀點,為官者要為皇上、為朝廷、為百姓著想。 老孟覺得這篇不一樣。 別看這篇爭議大,但是性質完全不一樣。 “皇上駕到?!?/br> 所有官員急忙整理好官袍,跪地迎接。 “批的如何?” 孟大人就將各批卷官挑出的文章,彎腰雙手呈上,“回皇上,這里有幾篇爭議較大的,需要您定奪?!?/br> 皇上瞅眼孟大人。 能看出來這幾日,孟學士又干癟清瘦了不少。 心想:爭議大的,你不用幫朕定了? 皇上坐在上書房最前方。 這一翻閱,還別說,真有幾份讓皇上很是出乎意料的。 其中之一,就有丁堅的文章。 丁堅答卷時想著,既然這份試卷的筆者都能寫到這個程度,那他還有什么可不能答的? 皇上要想讓他們批判不贊同這些觀點,完全不用如此大費周折。 很明顯,皇上要聽更言之有物的,要聽實用的。 由于出身高,見得多,丁堅在宋福生原有文章的基礎上,寫的更加全面。 還有一位是來自五臺山的貢生。 這位貢生年紀偏大一些,五十多歲的年紀,寫出的文章讓皇上挑了下眉。 只是一聽長的不咋地,年紀又大,主要是年紀大,心中略微遺憾。 最后一位就是楊明遠的試卷。 皇上全部看完。 看完端起茶杯,沉默的低頭喝了幾口茶,吃了兩塊茶點。 看來朕差些又遺落一位好官,這位考子的恩師是誰? 皇上接過李德全遞過的帕子,擦了擦手,拿起御筆,鄭重的剛要落筆。 孟大人忍了忍,實在忍無可忍。 他太緊張了,這可是三甲,落筆就定,不可隨意啊皇上。 孟景遇上前道:“皇上,臣以為,這份試卷的貢生最后寫跑題了,在定奪時,需要考慮進去。” 你給朕閉嘴。 本來剛才朕還想著,讓你主考過后,回府休養(yǎng)兩日,瞧你瘦的,麻桿一樣。 眼下,哼,看來你還是那個你啊。 皇上一邊盯著孟大人,直給孟大人盯到緊張的用官袖低頭抹抹汗,一邊御筆落下。 —— 太和殿,丹墀前。 楊明遠頭戴金花烏紗帽,身穿大紅袍,手捧欽點圣召,一臉緩不過神的站在鰲頭之上。 發(fā)生了什么。 皇上,那您既然欣賞這樣的文章,欣賞臣的恩師,那您為何讓他孤零零的剩下,而我們這些不如他的卻走到這里。 恩師,明遠竟然成了狀元。 楊明遠的身后,是數百人的新晉進士們。 那數百人打頭者是榜眼,來自五臺山年紀極大的老舉人,探花,丁堅。 李德全宣旨: 此年新科狀元楊哲,字明遠,奉天籍人,封授翰林院修撰,品階從六品。 新科榜眼、探花被封授翰林院編修,品階正七品。 一身大紅狀元服的楊明遠,帶領眾數進士們跪下,“吾皇萬歲萬萬歲?!?/br> 李德全尋到機會,私下小聲問新科狀元,“敢問狀元,師承何人?” “宋福生,字子幀,奉天籍人士?!睏蠲鬟h不傻,介紹的那叫一個詳細,他怕皇上尋錯了人。 皇上轉頭就知曉了。 在新科狀元被禮部官員引領,預備要騎馬列隊去游街時。 皇上笑著又看了看楊明遠的文章:“好,好一個宋子幀?!?/br> 陸丞相低頭間,也微微一笑。 公平有很多方式,不是非要重新張貼榜單的。 —— “爹,你瞧,狀元郎來啦,”梳著兩個沖天辮的小女孩,在爹的懷里一邊舉著糖人,一邊興奮的叫嚷著。 百姓們夾道歡呼:“來啦來啦,新科狀元?!?/br> 只看遠方隊伍前,有兩牌開路,牌上寫著四字:肅靜,回避。 三匹馬上,分別坐著狀元、榜眼、探后,后面跟著幾百名步行的新科進士。 這支特殊的隊伍先經太和門、午門、端門、承天門,直到此刻,終于向百姓、向張貼金榜題名的方向駛來。 “新科狀元是誰呀?”宋茯苓問道。 宋福生望著最前頭高坐在馬上的楊明遠,驚訝驚喜到瞪大眼睛:“明遠?是明遠!” 宋茯苓差些被酸梅卡住嗓子:“???” 錢佩英也吃驚的不行:“啥?你說誰。” 他們在人群中擠啊擠,終于擠到最前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