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大人失血過多……我們現(xiàn)在正在研究要不要給侯爵輸血——輸血的死亡幾率是……四分之三……」

「……」咬著嘴唇，西雷索林閉了一下眼睛；作為受過醫(yī)學訓練的人，他很清楚在輸血的過程中約有四分之三的病人會因為血液凝固而死亡，思考了片刻，他取過桌子上裝水的銀杯，然后割破手指，滴了鮮血進去。

端著杯子走到佛羅多斯的面前，西雷索林看著那個被一群護士和醫(yī)生包圍著的男人。

「……真是沒有生氣的樣子……」褐色的眼睛平靜的注視著枕頭上尸體一樣蒼白，也尸體一樣安靜的男人，他喃喃自語。

看著佛羅多斯一點生氣都沒有的容顏，西雷索林安靜的把右手放上心口的位置——疼——很輕微的抽疼——

面前的這個人不會對他微笑了……也不會戲謔吻他的頭發(fā)了……

一想到這里覺得心口之下的搏動跳的更疼，西雷索林咬了下嘴唇，從被子下面握住佛羅多斯的手。

好冷……接觸到人類因為失血過多而冰冷的肌膚，西雷索林無端的瑟縮了下，然后他堅定的刺破了佛羅多斯的手腕。

佛羅多斯的鮮血滴進了銀杯，而教士褐色的眼睛緊張的凝視著杯子里面兩種血液的融和。

在片刻的游離之后，兩個人的鮮血溶解了，在杯子里面浮動成一個血紅的聚集。

西雷索林點了下頭，然后面對醫(yī)生「……應該不會凝結……用我的血吧——」

看了面無表情的教士一眼，醫(yī)生猶豫著取出輸血的工具，然后糾結了一下眉毛「……輸活人的鮮血……這個……不是上帝允許的行為……」

「……放心，波魯吉亞家族已經(jīng)作了足夠多不為上帝所容忍的事情了，這么小的一次上帝一定來不及懲罰，」面無表情的說著瀆神的話，西雷索林挽起袖子把手臂放到醫(yī)生的面前「……我希望您現(xiàn)在就開始?！?/br>
被那雙毫無感情的褐色眼睛注視著，醫(yī)生嚴重的動搖了，他只能遲疑的將輸血的工具連接在兩個人的身上——

看著自己的鮮血流淌進別人的身體，其實是一種吊詭而奇妙的感覺——看著鮮紅的液體流淌進對方的身體，西雷索林看了看蠕動的管子，再看看佛羅多斯的臉色。

一名醫(yī)生照顧著輸血，兩名醫(yī)生正在縫合佛羅多斯左腹部的傷口，掃了眼在旁邊忙碌的護士和其余的人等，西雷索林漠然的看著手臂上不斷蠕動的管子，然后調轉了視線，看著在床上依舊昏睡不醒的佛羅多斯。

他現(xiàn)在簡直就是個死人——

在發(fā)現(xiàn)佛羅多斯虛弱的同時，西雷索林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的惡劣到了谷底。

狠狠的閉了一下眼睛，他忍耐住揍他一拳的沖動。

你沒有死的權力——

因為你的身上流淌著我的鮮血——

在心底念著這樣的詞句，但是在某種程度上單純的跟白癡沒什么兩樣的教士顯然沒有注意到這種言辭和情話根本沒有什么區(qū)別——

佛羅多斯在當天凌晨開始發(fā)燒，高燒到可以在他的腦門上攤雞蛋（西雷索林語），然后在半夜的時候有了輕度的休克，情況一度垂危，當確定是失血太多之后醫(yī)生再次輸血，經(jīng)過了這場死亡線上最后的拔河，確定佛羅多斯的情況已經(jīng)好轉，連續(xù)輸血兩次的教士松懈下來的神經(jīng)經(jīng)受不住沒日沒夜的疲勞了……確定佛羅多斯在醫(yī)生的搶救之下脫離了生命危險，勉強自己吃了點東西，西雷索林拒絕醫(yī)生休息的建議，伏在床邊的桌子上睡著了，而這個時候已經(jīng)是第三天的早上了。

在西雷索林睡著的片刻之后，佛羅多斯終于退燒，幷且恢復了意識。

當佛羅多斯不同顏色的眼睛安靜睜開的時候，醫(yī)生正在忙著整理記錄，護士在換冰袋，屋子里非常安靜的，但不是讓人心生畏懼的死寂，而是很溫柔的、很精心的淡然寂靜……而在一片蕩漾著四月特有新綠的安詳平靜中，他的情人一頭黑色的發(fā)絲鋪在了白檀木的桌子上，被窗外黃金溶液一般的陽光漂染上了溫柔的薄金。

「…………」佛羅多斯沒有力氣長時間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就虛弱的合上眼睛，然后微弱而費力的喘息，片刻之后才再度睜開眼睛。

不同顏色的雙眼凝視著自己心愛的人，他的唇角泛起了微弱的笑意，伸手，阻止了發(fā)現(xiàn)他蘇醒的醫(yī)生和侍從喜形于色的低喚，他召喚自己的侍從。

「把修……抱過來……」他低低的吩咐著，在說這幾個字的時候都中途停頓了幾次。

高大的武士安靜的把熟睡中的教士抱到了他的床上，虛弱的佛羅多斯只是盡力挪移了一下身子，讓那具纖瘦而修長的身體安靜的躺在自己的身邊。

「……他……來了多久了？」

「西雷索林大人已經(jīng)兩天沒有合眼……剛剛才睡著……」醫(yī)生小聲的回答著。

能看的出來……佛羅多斯在心中點頭——對外界的一切警戒到只要稍微靠近就會立刻驚醒的人如今被抱來抱去的居然一點都沒有醒的跡象——可以想象他到底有多累了……

看著他被安置在自己的枕頭旁邊，覺得他那白晰的像是天使在羽翼下酣睡的容顏無比的惹人愛憐，佛羅多斯輕輕的勾了一下嘴唇。

似乎覺得睡得不怎么舒服，教士黑色的發(fā)絲在紅色的枕頭上輕輕拖曳，把自己靠近佛羅多斯，他感覺到人體的溫度，滿意的蜷縮起了身子。

而看到西雷索林的動作，佛羅多斯忽然有非常溫柔的感覺……勉強自己抬手輕輕撫摩那絲綢一般纖細的發(fā)絲，感覺掌心有如水的觸感流淌而過，有著不同色眼睛的青年微笑，疲憊而滿足的合上了雙眼，而那雙無力的雙手中黑色的發(fā)絲襯著蒼白的肌膚，就像是溫柔糾纏的黑夜與白天一樣……

四月帶著樹葉清香的風被清澈如水的陽光湮染成透明的金色，帶著自己用歡快組成的翅膀輕輕飛進了房間，調皮的撫過熟睡的人們……

春天到了，而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欣欣向榮——當然，包括陰謀——

到了五月的上旬，佛羅多斯的傷已經(jīng)恢復到了與平常無異的程度，在羅馬開始被鮮花與綠葉所覆蓋，空氣中蕩漾起熱風的時候，作為給佛羅多斯的報酬，辛基·蘭可樞機主教「暴斃」于自己的宅邸中，而西雷索林一躍從本堂神甫成為了樞機主教，順理成章的接受了可憐的辛基樞機主教的地位，也接受了他作為法官的年俸和財產(chǎn)。

五月的第二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