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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琳琳的mama把飯菜整治好,叫開飯。一老一小到桌邊坐下,開始吃飯。年輕婦人要給老頭兒盛一碗飯,他表示不要。老頭兒只吃了一小塊餅。琳琳媽說:“過兩天我要去進修,衛(wèi)國還沒回來。爸,你能不能送琳琳上學?”孫衛(wèi)國是葉鴻生的養(yǎng)子,孫琳琳的爸爸,從事建筑工程,常年出差。老頭兒下意識說:“好。”想想,他又遲疑起來,說:“不一定有時間,我要出門?!?/br>琳琳的mama有些意外:“您去哪???”老頭兒隨口道:“去北京,見一個老戰(zhàn)友?!?/br>他又加上一句:“必須去一趟。今天接到電話了。”這話意味著有人臨終,快去世了。琳琳mama忙點頭,說:“那我讓嬸嬸給送兩天?!?/br>老頭兒點頭,默默夾菜。吃完以后,老頭就坐在木頭凳子上,打開電視,愣愣地看。氣氛有點沉悶,琳琳mama去洗碗碟。只有小姑娘渾然不覺,歡快地玩耍一會,又跑到他跟前,爬到他身上,嬌憨道:“爺爺,你還沒跟我說。你最喜歡誰???”老頭兒勉強笑一下,撫摸她:“你喜歡誰?”小姑娘上去抱住他脖子:“我喜歡周總理,他人很好是不是?老頭兒點頭:“是?!?/br>小姑娘問:“那你喜歡他么?”老頭兒說:“喜歡,他是我的領導?!?/br>小姑娘追問說:“是最喜歡的嗎?”老頭兒耐心地說:“領導不是用來喜歡的。他們都是我尊敬的人?!?/br>小姑娘嘟起嘴巴。mama從廚房走出來,訓斥她,叫她去做英語作業(yè)。孫琳琳終于跳下來,跟mama去房間,讀英語。葉鴻生坐在房里,忽然有一種不適應的感覺。墻上正中間,掛著他們一家人的全家福。葉鴻生坐在中間,身邊是養(yǎng)子孫衛(wèi)國,媳婦李麗,還有他的小孫女琳琳。葉鴻生對生活很知足,一直覺得很幸福。沒有什么更多的要求。但是剛才那一通電話,好像從海峽對面吹來一陣風,吹進了他平靜無波的湖泊,喚起了湖底的波瀾。葉鴻生打開中央一套,努力平復心情,把注意力轉移到時局上??上觳凰烊嗽福戳艘粫?,他還是心煩意亂。葉鴻生坐不住,他丟下遙控器,回到自己的房間,翻開抽屜,找到一冊發(fā)黃的黑白照片。他翻啊翻,翻到最后一頁,終于找到了那張珍貴的照片。照片上,葉鴻生還很年輕。他穿著軍服,嘴角含著笑,手上牽了一匹駿馬。馬上坐著一個年輕的軍官。他長了一頭濃密的黑發(fā),鼻子很挺,咧著嘴,笑得很張揚,穿著長馬靴。旁邊是青天白日旗。葉鴻生合上相冊,坐下來,看著四壁的白墻,深深嘆一口氣。他面上沒有表情,心中卻一片紛亂。在他眼前,白色的墻壁逐漸剝落,變成一片片金粉,掉落下來,逐漸堆積。白墻被黑色的夜晚所代替,一盞盞華燈點燃,一級級寬闊的石階蜿蜒而上,通向一棟豪華公館。公館外面擺放了一排金色的丹桂,香甜醉人。喧囂迎面而來。客人們正在走向宴會廳。葉鴻生激動站起來,看進去,看到1945年的A市。那個時候,日本宣告投降,舉國歡慶。第2章那個時候,日本宣告投降,舉國歡慶。李公館設下宴席,廣散請?zhí)?,宴請軍界、金融界、文化界的名流們共赴華宴。一輛黑色的官車停在門口,下來一個穿著美式軍禮服的青年軍官。他外套翻領上別著金質領章,皮靴油光水滑,看起來志得意滿,顯然是一位高升的新貴。門口的衛(wèi)士迎上去。青年軍官將名片遞給他。衛(wèi)士接過看一眼,馬上立正,對他行禮。衛(wèi)士是個年輕人,對他笑道:“長官,我有一個同鄉(xiāng)在你那里做營長。我也差點跟你走了?!?/br>青年軍官露出一口白牙,笑道:“那你為什么不跟我走?”衛(wèi)士臉上有些雀斑,還有點稚氣:“我家姆媽說我小,舍不得我走。我們一路往南邊跑,后來我就到兩廣的部隊去啦。”衛(wèi)士打起手電,引他上臺階。青年軍官跟著他后面。他們拾級而上,走到公館門口,只見上面懸著新匾,左書“錦江□來天地”,右書“玉壘浮云變古今”,橫批“萬象一新”。衛(wèi)士幫他開門。里面已經有人迎上來,幫他脫下披風。一位穿著朱砂色旗袍的太太迎上來,笑道:“阮司令,來遲了!貴人多忘事,還以為你不來了呢?!?/br>這位太太樣子富態(tài)的,頭發(fā)挽起來,用珊瑚釵簪著,手上戴著個翡翠戒指,是公館的主人李太太。李先生是金融界舵手,家資萬貫,也是為政府做事的。阮君烈對她嗤笑一聲:“沒有我在,你不是一樣開過酒了?”李太太笑意盈盈,用手指戳他一下:“瞧你!給你留著呢?!?/br>李太太引著他,往廳里走去。他們繞開一堆客人,往一組紅木靠椅處走去。那邊坐著幾個軍官,多是師長和軍長??吹綐s升司令的阮君烈,他們紛紛站起來,客氣地打招呼。阮君烈與他們寒暄一番,各自落座。為了不讓人打攪,李太太很有心,在旁邊架了個屏風,上面鑲滿鈿螺,閃著七彩光芒。這幾位軍官都是陸軍學校的同學,談起這一次勝利,不免有些驕矜。這一個說:“我在陸大研究院進修的時候,聽美國教官講課,便能看出日本在戰(zhàn)略上是有大錯誤的。可惜我們先吃了教訓。”另一個說:“如果我早一點得到德國裝備,何至于在淞滬戰(zhàn)場死掉那么多兵?!?/br>大家敬一輪酒,互相抬捧起來。這幾日,勝利的狂歡在軍隊中蔓延,聽來聽去,阮君烈有些厭倦。他露出冷淡的表情,潑冷水道:“沒有太平洋戰(zhàn)場的勝利,哪有這么快?這一仗打得慘烈,何止喪師百萬,連國父寢陵之地都被糟蹋……”其余人聽了,紛紛露出悻悻之色,不吭聲。李太太忙圓場道:“如今日本人投降,正是要好好慶祝,實現孫先生的三民主義?!?/br>她揮動玉手,說:“再來一瓶香檳!”傭人捧著一瓶冰鎮(zhèn)的酒,來給他們一一斟上。阮君烈拿著玻璃杯子,讓傭人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