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朕在這里。”皇帝輕拍著她的后背安撫道。他的聲音溫和、胸膛寬大，于心然瞬間就陷入一片令人心安之境，片刻之后嗚咽聲也漸漸弱了。

    腦子昏昏沉沉地，困意再次席卷而來，她再也顧不得什么禮儀尊卑，伏在皇帝肩上，將臉埋在他頸窩，手臂環(huán)著他不松手，像只粘人的小貓一般只求皇帝不要離開。

    未過多久又昏睡過去。

    再次輾轉(zhuǎn)醒來之時天已微亮，內(nèi)室充斥著安神的檀香之氣。于心然撐著床榻坐起，腦子里瞬間閃過利箭穿透小琴脖子的場景，她抬手即撫上自己的脖間。一切都是真的，脖上纏了紗布。床榻、幔帳、破碎的窗戶皆沒有一絲破損和臟污，甚至連血腥氣都被香氣驅(qū)逐盡了。

    此處......此處并非的芙蓉軒，而是御書房的偏殿。

    “一個戴罪宮女竟然能避開所有守衛(wèi)，半夜?jié)撊胭F妃寢宮挾持，你們就是這樣守衛(wèi)皇宮的？！”

    內(nèi)室和外室之間立了道屏風，外面的說話聲可以勉強聽清，內(nèi)室里除了她再無別人，于心然掀開被子下床，赤足走到屏風邊往外張望，外室黑壓壓跪了二十來個人，有禁軍統(tǒng)領(lǐng)和芙蓉軒所有的宮人，跪在殿外的人更多。

    “臣死罪！可是臣布置的守衛(wèi)明明沒有疏漏，刺客是怎么進入娘娘寢宮行刺的還容臣戴罪仔細調(diào)查！”

    “還敢說沒有疏漏？！”皇帝一掌拍在塌上的矮幾上斥責道。

    殿內(nèi)頓時鴉雀無聲，誰也承受不起君王的怒火。禁軍首領(lǐng)劉大人，一個鐵骨錚錚的硬漢在這么大的事面前也已經(jīng)失了方寸，“臣、臣現(xiàn)在去回去查清楚！查清楚了再以死謝罪！”

    “三個時辰之內(nèi)朕要一個結(jié)果。否則此事就交由給大理寺與宗人府去辦，朕還會治你一個失職之罪?！?/br>
    劉大人得令，重重磕頭之后匆忙退下。

    “還有你，王為意。你現(xiàn)在該慶幸方才孤注一擲箭射中了，若有所閃失、”皇帝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去領(lǐng)三十杖?！?/br>
    王為意？！他就是王為意？侯夫人的娘家侄子，于心然驚詫至極，當時她泄漏會試試題，嫁禍給禮部王尚書，王為意也被連累，他沒有再考反而是進了皇宮做守衛(wèi)？真是個能文能武的全才，經(jīng)歷那樣的挫折也并未萎靡不振。

    正是他，救了自己。

    “奴才有把握一箭射死刺客，絕不會傷害貴妃娘娘半分?！?nbsp;王為意不卑不亢地跪在門口，臉上甚至有得意之色。

    “你有什么把握，用什么擔保？貴妃性命豈容你擔保？她若有任何閃失，你萬死都不足以謝罪！”皇帝并未因他的辯駁而回心轉(zhuǎn)意，他又深吸一口氣，凌厲眼神掃過瑟瑟發(fā)抖匍匐于地的芙蓉軒宮人們。

    “今夜在貴妃寢宮守夜的宮人都有誰？”沉穩(wěn)的聲音中辨不出任何喜怒，卻足以叫人方寸大亂。

    “是奴婢、福兒和小雅?！币幌矐?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道。

    “芙蓉軒所有人，不論昨夜是否當值，全部押到到刑部審問，不知情的先杖斃。”說這話的語氣不容置喙，宮人們聽后立馬哭天搶地向皇帝求饒。

    不知情的反而要被殺？于心然倚在屏風邊上要出去阻攔，才邁出兩步，皇帝就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一個眼神淡淡掃過來，意味不明，于心然僵在了原地。

    她未施粉黛，赤著足只著了素白的寢衣，青絲披散下來，猶豫著到底是往前一步還是往后退到屏風后邊任由皇帝發(fā)落其他人。

    于心然猶豫之際，宮人之中的小雅抬頭神情激動地來向皇帝稟告，她手指向身邊另外一個宮人，“奴婢知道是誰放刺客進芙蓉軒。就是福兒！近日宮中流傳說皇后一直扣留著小琴在月華殿折磨。而福兒幾日之前還在月華殿皇后娘娘當差，貴妃娘娘從冷宮出來當日她正好被送回內(nèi)務(wù)府，隨即被派到芙蓉軒！定是與月華殿的里應(yīng)外合刺殺貴妃娘娘！”

    小雅言辭鑿鑿，十分篤定。

    福兒原來是月華殿的人？！于心然驚詫至極，這兩年她幾乎日日去月華殿請安，竟沒注意到這個小宮人。

    大太監(jiān)立即命人去傳內(nèi)務(wù)府管事。

    “她所言屬實？”皇帝沉聲質(zhì)問福兒，眉眼之中的溫和一絲不存，君王之氣勢彰顯無遺。

    “奴婢冤枉！奴婢、奴婢從前是在皇后娘娘的月華殿當差，可只負責花園灑掃和花卉修剪，前幾日不小心剪壞了皇后娘娘心愛的牡丹株被大宮女華敏jiejie送回內(nèi)務(wù)府，后又因為貴妃娘娘宮中缺人，才去了芙蓉軒當差，絕對沒有要害貴妃娘娘?。　备毫⒓礊樽约恨q解。

    “除了你還能是誰！”小雅拉過一喜的手臂，“我和一喜回房里拿針線的工夫刺客就進了娘娘寢宮了，那時候只有你一人守著！”

    “你含血噴人！你們兩人一走，我便見墻邊有貓兒，怕擾了娘娘清夢就去驅(qū)趕，回來的時候刺客就已經(jīng)闖入挾持娘娘。奴婢絕對不知情，奴婢冤枉?！备哼B聲哭訴，嚇得癱軟到了地上。

    “你、”

    二人還要繼續(xù)爭辯，大太監(jiān)怒斥一聲打斷了她們，“閉嘴，皇上不問你們不許說話?！?/br>
    窗外天已然全亮，于心然在屏風后面聽見皇帝讓宮人傳令百官今日免了早朝，看來下定決心了要徹查此事。發(fā)展到這個地步，矛頭直指皇后，牽連甚多，更一發(fā)不可收拾。

    第40章

    小半個時辰后, 內(nèi)務(wù)府總管匆匆趕來，他掌管宮人的去留，昨夜在芙蓉軒寢殿守夜的宮人一共三個, 一喜、小雅和福兒, 三人之中一定有人與外人串通謀害貴妃，人又是內(nèi)務(wù)府派去的，橫豎內(nèi)務(wù)府總管都脫離不了關(guān)系。

    經(jīng)過大太監(jiān)的一番詢問，總管慌得撲爬到皇帝足邊聲淚俱下, “臣的確有罪！”

    一時間殿內(nèi)所有人都噤聲了，皆等著他接下來的話，這關(guān)系著芙蓉軒所有宮人的生死命運。只要現(xiàn)在抓出刺客的同謀, 其他無辜之人都能活命。否則憑著皇帝現(xiàn)下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決心，他們芙蓉軒的奴才們小命難保，甚至牽連更廣。

    “前幾日皇后宮中的華敏姑娘給奴才塞了五十兩銀子，說福兒這丫頭當差出了差錯，被皇后娘娘趕了出來，華敏姑娘又說她將福兒當自己meimei看待, 求奴才為她再尋個好去處。貴妃娘娘在后宮之中素來有善待下人的美名, 正巧碰著芙蓉軒缺人, 奴才貪財, 又想著做個順水人情, 就將福兒送去了貴妃娘娘那！萬萬沒想到福兒會包藏禍心害貴妃??！”

    皇帝聽了這番話神色并未緩和, 內(nèi)務(wù)府總管看似在認罪，實際瞥了個干凈，為自己鳴冤叫屈，“既然你不知情，罪奴明明還在皇后宮中, 為何薄冊上記載她去了辛者庫？”

    “回稟皇上！宮中禁止妃嬪動用私刑，皇后娘娘也、也不例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