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煩躁的心情漸漸被一句句沒有重點(diǎn)的廢話撫平，權(quán)當(dāng)催眠。

再晚一點(diǎn)，陳簡的確去睡了，蘇涼得到允許進(jìn)了廚房，準(zhǔn)備了一桌晚餐，可惜樓上的人從黃昏一直睡到半夜，錯過了他的一片心意。

夜里十一點(diǎn)多，陳簡睡醒了，下來時發(fā)現(xiàn)蘇涼還沒走，在沙發(fā)上睡著，睡相很安穩(wěn)，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陳簡看了他一眼，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特別荒唐的感覺，無關(guān)蘇涼，純粹是對自己生活的感慨。

陳簡想起狗還沒喂，不過喂不喂也沒差，旺財(cái)這兩天愈發(fā)不精神，心情好了才肯賞臉吃一點(diǎn)，多數(shù)時間在昏睡。陳簡越來越不敢看它，能拖則拖，怕手一伸過去，摸到是涼的。

陳簡忍不住，又點(diǎn)了根煙。他最近抽煙的頻率急劇增高，心情不好，控制不住。蘇涼還睡著，他善心大發(fā)，隨手拿了張薄毯幫忙蓋上，自己出門透氣。

夜晚風(fēng)涼，天上沒有星星，黑漆漆一片，可能又要下雨了。

院里沒開燈，陳簡摸黑往前走了幾步，恍惚間看見游泳池邊上好像有一個人。

“……”

陳簡懷疑自己看錯了，又走近了些，果然是有人的，那人坐在水池邊，背對著他，黑暗中看不清楚，但陳簡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

“江硯？”他難以置信，驚疑不定地叫了一聲。

江硯沒回答，好像坐在那里睡著了，聽到聲音猛地一激靈，整個人向旁邊栽倒，差點(diǎn)掉水里。陳簡連忙上前拉住他，臉色沉下來，咬牙道：“你怎么在這？”

江硯睜開眼睛，神情迷糊了幾秒，很快醒了。陳簡以為他要推開自己，畢竟下午摔門時脾氣那么大。可沒想到江硯突然摟住他的脖子，用力抱住了他。

“你干什么？”陳簡沒拒絕，也沒回應(yīng)。

江硯不吭聲，只管抱著陳簡不撒手。天這么黑，連彼此的神情也看不清，感官卻變得更加清晰，陳簡感到他身體冰涼，絲絲滲著冷氣，不知道在外面呆了多久。

從中午到現(xiàn)在，一直沒走嗎？沒吃東西也沒休息，在這里喂蚊子？陳簡控制不了自己的怒火，他推了江硯一把，“你什么意思，跟我賣慘呢？”

江硯始終在水池邊坐著，保持一個姿勢不動太久，四肢都僵了，協(xié)調(diào)性不太好，被這么一推，差點(diǎn)又摔過去。陳簡沒有辦法，只得重新把他抱進(jìn)懷里，氣得要爆炸了：“你啞巴了？說話！”

江硯還是不回答，只順勢摟住陳簡的腰，臉一偏，guntang的皮膚貼在陳簡脖子上。……燙的？陳簡一愣，伸手去摸他的臉和額頭，好像有點(diǎn)發(fā)燒。

“不說話我走了。”

“……”

“叫保安把你扔出去。”

“……”

江硯終于肯開口，眼睫低垂著，嗓音微啞，叫了聲陳簡的名字，問：“你真的一點(diǎn)都不喜歡我嗎？”

那聲音說不清是種什么腔調(diào)，聽到陳簡耳朵里連音色都模糊了，只有江硯掩飾不住的情緒在夜色里顯得格外傷感，他又說，“如果今天我走了，還能回來嗎？明天你就不認(rèn)識我了，你這樣的人，見到我肯定連招呼都不打，只會一臉漠然地路過，把我當(dāng)空氣……”

“我可以不走嗎？我不想分手，陳簡，我想和你在一起。”

“……”

陳簡手足無措，完全沒料到事情會發(fā)展成現(xiàn)在這樣。他用力吸了口氣，感到自己的喉嚨微微發(fā)抖，簡直沒法發(fā)出正常的聲音，停頓了很久才問：“為什么？你那么喜歡我嗎？”

“是啊，喜歡你……特別喜歡你?！?/br>
“……”

江硯好像知道自己擁有無往不利的資本，沒人能狠心拒絕他的付出，否則他為什么總是這么堅(jiān)定，似乎不懂什么叫害怕，也不知什么是退縮？

他連小心試探的過程都省略了，好像完全不怕自己再次受到傷害，不會為了自我保護(hù)變得畏手畏腳，無論身處怎樣的劣勢，都照舊氣勢如虹地?fù)渖蟻恚炖镢曋鹧悦壅Z，把自己化身為一把鋒利的劍，不戰(zhàn)勝誓不罷休，非要?dú)⒌脭橙烁┦追Q臣，服服帖帖接受他的心。

陳簡覺得自己八成要輸了，毫無還手之力。

江硯卻道：“你為什么不說話，是不是覺得我這樣還賴著不走，是個很沒自尊的人？”

“不，你很可怕?！标惡喺f，“你是個可怕的人?！?/br>
江硯聽不明白。

陳簡說：“你的底線是什么？到底怎樣才肯放棄？”

“你想讓我放棄嗎？”江硯的確有點(diǎn)發(fā)燒，呼吸是熱的。陳簡把他抱得更緊了些，沒直接回答，只說，“我問個問題?！?/br>
“什么問題？”

“你真的喜歡我么，你確定？”

“當(dāng)然，這還用問嗎？”

“……”

陳簡并沒有放松，他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沖動情感攫住，仿佛困在牢籠里無法掙脫，他放緩了聲調(diào)，沉沉地問，“那你愛我嗎？”

江硯頓了一下：“我愛你?！?/br>
“不許騙我?！?/br>
“不騙你?！?/br>
“你絕對不能騙我?！?/br>
“……”

“江硯。”

“我不騙你?！?/br>
陳簡舒了口氣，那聲音從肺腑發(fā)出，恍然像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他在濃烈的黑暗中低下頭，親了江硯一下：“我也愛你?！?/br>
第26章

后來，過了很多年，陳簡回想起當(dāng)時的事情，認(rèn)為自己腎上腺素飆升過多，沖動過頭了?？扇绻貋硪淮危廊痪芙^不了江硯。

江硯是一個太戲劇化的人，做事不循常理，陳簡在他身上嗅不到任何一點(diǎn)世俗的味道，也就無法按照世俗的邏輯來推斷他的精神世界。陳簡不能懂，但也并非沖動之下選擇相信，氣氛發(fā)展到那一步，當(dāng)那句“你不能騙我”脫口而出時，情感沖動已經(jīng)沖垮了他的理智，有沒有騙，答案不是最重要的了。

當(dāng)天晚上，陳簡給蘇涼發(fā)了一條消息，自己開車送江硯回家。

江硯罕見地有點(diǎn)呆，老老實(shí)實(shí)坐在副駕駛上，車子開過了兩個紅燈，他突然拉陳簡的袖子?！霸趺戳耍俊标惡喴詾樗l(fā)燒加重，騰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你剛才說什么？”江硯卻在另一個頻道上，眼珠亮晶晶的，“能不能再說一遍？”

陳簡面不改色：“你說哪句？”

“就是你也愛我那句啊……剛才忘記錄音了。”

“錄音干什么？”

“每天聽一百遍?！?/br>
“……”

陳簡語塞，不確定江硯真想這么干還是開玩笑，反正無論如何，過了那陣氣氛，他沒法自然而然地再說一遍我愛你。不知道為什么，正經(jīng)確立關(guān)系以后反而更拘謹(jǐn)了，有點(diǎn)不自在。

江硯好像比他感覺更不踏實(shí)，過了兩條街，又拉他的袖子，叫：“陳總?！?/br>
“……”陳簡發(fā)現(xiàn)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