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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了兩聲,隨即握拳閉眼,臉都憋紅了,一雙眼睛對成了斗雞眼。就在程潛欣慰地以為她能自己解決時,“刷”一下,水坑后背那對幼小似雞的翅膀陡然拉到了七八尺長,毛掉了一地,程潛好懸沒被那對橫空出世的大翅膀打了臉。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幾乎化身巨禽的小師妹,水坑身后的衣服幾乎全被那對大翅膀撕開了,好在她還是穿開襠褲的年紀,也沒有什么清譽可言,但那對翅膀?qū)嵲谔螅虚g幾乎夾著的女孩又太小,對比起來幾乎是只見翅膀不見人,就像個懸浮空中的大蛾子,詭異極了。“……”程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與水坑大眼瞪小眼道,“我讓你變小,沒有讓你變大?!?/br>本來是個他一只手就能拎起來的小女孩,陡然間因為那對龐然大物的翅膀變得異常沉重,若不是練了這許久的劍,程潛幾乎抱不動她。水坑無辜地看著他,被翅膀墜得難以保持身體豎直,左搖右晃地掛在了程潛的胳膊上。還是要去找?guī)煾?,程潛只好吃力地抱著她出門去,結(jié)果……他們倆一起被清安居的院門卡住了。程潛:“……”蒼天……大概無論什么年紀的女孩子,都不愿意面對自己被卡著出不了門這樣殘酷的事實,水坑本來是個不怎么愛哭鬧的孩子,此時委屈地看著自己的翅膀,也終于忍不住開始嚎了。普通的小崽子可以隨便嚎,水坑嚎起來卻是要震塌房子的!程潛焦頭爛額,一邊艱難地保持平衡,一邊艱難地試圖跟她講道理:“翅膀大不代表你胖……真的,唉,好了好了,別哭了,你把翅膀收一收,別這樣扎著,收——回——來,懂嗎?”水坑抽抽噎噎地看著他,隨著他的話音,漸漸止住了哭泣。程潛松了口氣,抱著渺茫的希望,希望她這次是真聽懂了。結(jié)果下一刻,他這只會聽反話的小師妹就給他來了個白鶴亮翅,巨大的翅膀全然展開了,顫顫巍巍地試著扇了一下,隨即,她好像開啟了某種隱藏的本能,竟然緩緩地飛了起來。她那巨大的翅膀幾乎帶起一陣旋風,刮得清安居一陣飛沙走石,院中幾株嬌嬌弱弱的蘭花全都遭了殃,一個個被蹂躪過似的東倒西歪,程潛還沒來得及睜開眼,就感覺衣服被一雙手抓住了。水坑原本胖乎乎、一排小坑的手變成了一對爪,那雙爪牢牢地抓在了程潛身上,程潛頓時有了某種不祥的預感……下一刻,他的預感成了真。他整個人被力大無窮的水坑帶得騰空而起,胸口那顆心忽悠一下直接沉到了小腹里,程潛一開始本能地想掙扎,但隨著她越飛越高,他連掙扎都不敢了,只好在獵獵的風中吼著水坑的大名:“韓潭!你給我下去!”水坑充耳不聞……對,她聞了也不見得聽得懂。程潛沒想到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騰云駕霧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簡直是哭笑不得,心說自己沒死在群妖谷中,難不成卻要死在小師妹的爪下?水坑帶著他飛過了清安居那小小的院門,飛過后面碧如綠玉的竹林,漸漸的,整個扶搖山都在他們腳下了。自高處下望,那山脊蒼翠如染,綿延往遠方,一邊是在夕照下越發(fā)溫柔的前山坦坡,一邊是山影橫斜處越發(fā)幽暗深邃的后山深谷。山間影影綽綽的洞府與空置的院落無數(shù),有些門口立著銘文,有些立著石像,有些干脆無名無姓,幾千年的歲月中,無數(shù)人來而又往,承前啟后,唯有筆跡各異的功法化做傳承的骨血,深埋在九層經(jīng)樓之下,其中,或有大能,或懷大才,或為大賢,或成大jian……而今,皆是蹤跡難覓。扶搖派只剩下一個黃鼠狼師父,帶著幾個只會調(diào)皮搗蛋的徒弟,隱沒于滾滾紅塵之下。唯有不周之風扶搖直上,騰天潛淵。高處的風刮得程潛臉頰生疼,而他漸漸拋卻了開始的畏懼。程潛吐出一口氣,好像吐出了一口久遠的郁結(jié)。再一次的,他想起臨仙高臺上不可一世的北冥君,想起窮鄉(xiāng)僻壤處,他那一雙點著散碎銀子的爹娘,在這云泥之別下,他清楚明白地看到了自己心里隱秘的愿望。為什么渴望成為北冥君那樣的人呢?如果有一天,他成大能,三界無處不可來去,百獸見他瑟瑟發(fā)抖,凡人們?nèi)假橘朐诘亍遣皇蔷湍芑氐匠碳遥此麄冏バ膿细蔚睾蠡诓坏兀?/br>可是此時,當程潛懸在高空,當扶搖山上的洞府與院落全都離他遠去,他那從來都塞得滿滿當當?shù)男暮鋈痪涂樟恕?/br>凡人一生,也不過就剩下三五十年,他這廂處心積慮,夙夜以繼地等著回去打他們的臉,然后呢?或許等他修成的時候,他們早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或許還在,可是半生已往,早年送出去的一個孩子,晚年想起來心里或許會有遺憾,遺憾之后,又還有多深的情分呢?倘若他真的是他們的心肝寶貝,又怎么會被輕易地送走呢。而倘若沒有情分,又怎么談得上刻骨銘心的愧疚與追悔呢?程潛忽然放松了緊繃的肩膀,任憑那總把他的話往相反方向理解的半妖師妹將他帶往更高的地方。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以來自以為深邃的仇恨,其實都只是在自作多情而已。程潛心中忽然之間有如破壁,一剎那,他再次聽見了扶搖山上竊竊私語的回響,像大師兄入定的時候他在一旁感受到的那樣,只是這一次,千萬條山谷之風并沒有和他擦肩而過,而是穿流入海般地穿過了他的身體。沒有停留,也沒有依戀,如諸多歡欣、諸多煩擾,它們來了又走,周而復始,仿佛他成了這個世界的一部分。不知過了多久,空中突然傳來一聲鶴唳,扶搖山上一只白鶴飛上天空,圍著他們盤旋了幾圈,在空中迷路的水坑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本能地跟著白鶴往下飛去,被白鶴引著,落在了木椿真人的不知堂前。直到雙腳著地,程潛依然是沒有回過神來。木椿真人解救了再次被不知堂的院門卡住的水坑,雙手拂過她身后的巨翅,女孩那不協(xié)調(diào)的翅膀終于被不知名的力量包裹,緩緩縮回,最后消失了,只剩下后背那對胎記似的紅痕。師父卻并沒有催促程潛,他抱著累得睡死過去的水坑靜靜地等在一邊,直到日頭沉到了山下,程潛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腿已經(jīng)站麻了。木椿真人將門口的一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