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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勝在船大,只是微微晃了晃,在巨浪中起伏片刻,濺了些海水而已。這樣一來,程潛發(fā)現(xiàn)周圍幾條狼狽的小船上的人看他們的目光仿佛更不對了。程潛抓著自己的木劍,面無表情地站在船舷上冷眼旁觀,只覺得修行中人一點也不像扶搖山那么清靜無為,也有仗勢欺人的,而被欺負(fù)的不但不去恨那些始作俑者,反而要來嫉恨躲過一劫的。程潛突然覺得沒什么意思,也不想看大能們騰云駕霧了,他胸中那顆又自矜又自視甚高的心又開始出來作祟,感覺和這些人齊舟并進(jìn)真不怎么樣。因此他轉(zhuǎn)身回到了船艙中,在一片風(fēng)雨飄搖的搖晃里雷打不動地找了個地方,拿起符咒和刻刀開始做他超額的功課,恨不能第二天就把自己修成個大能。除此以外,他還從經(jīng)樓里摸出了一本劍譜,叫做海潮劍法,與這次東海之行不謀而合。程潛的扶搖木劍第二式已經(jīng)練完了,剛剛開始學(xué)第三式,進(jìn)度基本趕上了李筠——他練得這樣快,是因為他是所有弟子中,唯一一個因為練劍被木劍將手生生磨破了的。與扶搖木劍相比,其他的劍法都仿佛平鋪直敘很多,遠(yuǎn)沒有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變化。就在他將大海潮劍練了幾遍,開始有點領(lǐng)悟的時候,李筠突然闖了進(jìn)來。“小潛!”他上氣不接下氣地推開他的門,“你躲在這干什么?快跟我上去,好像是大師兄說的那個大魔頭來了!”第28章程潛隨著李筠一路狂奔,跑到了甲板上,一冒頭就險些被咸臭的腥氣給熏個跟頭,隨即他看見了天上的異狀——方才還晴空萬里的天空此時已經(jīng)烏云密布,鬼影幢幢的黑云鋪展羅列到目力難及的地方,遮住了一點僅存的天光。海上所有船都停了,方才那些在天上大蛾子一樣招搖而過的前輩們也紛紛落了下來,一個個腳踏實地地踩在各自船的甲板上,滿臉如臨大敵,還有眾多后輩們不明所以,也跟著起哄架秧子地一起抬頭看天,那瞠目結(jié)舌的樣子仿佛是在集體等著天降紅雨。李筠坐立不安,來回走動,同時幾不可聞地開口問程潛道:“是那個人嗎?他要干什么?”程潛頓時想起唐軫,回道:“可能是趁著仙市人多,打算抓幾個修士的魂魄回去煉?!?/br>李筠驚恐地扭頭看著他。“抓也挑那幾個會在天上飛的,輪不到你,放心,”程潛一邊說,一邊環(huán)顧四周,“師父去哪了?”這時,遠(yuǎn)方傳來一聲凄厲的鷹唳,而后天地間開始回響起詭異的笑聲,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笑各的,混成了一段讓人汗毛倒豎的和聲。那笑聲先是低沉瑣碎,而后聲音逐漸提高,末了高到了聲嘶力竭的地步,形象得注釋了何為“鬼哭狼嚎”。李筠踉蹌著往后退了幾步,雙手捂住耳朵:“這是什么?”周遭一片混亂,程潛胸口一悶,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嚴(yán)爭鳴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熟悉的蘭花香嗆了程潛一臉。嚴(yán)爭鳴怒道:“你們兩個出來干什么?快進(jìn)船艙去!”程潛找了一圈也沒看見木椿真人,心里終于有點慌了,拉住嚴(yán)爭鳴的袖子問道:“大師兄,師父呢?”“不知道,我也在找,”嚴(yán)爭鳴面沉似水,“你別在外面礙事,快進(jìn)去……”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笑聲很快響得蓋過了他的話音,嚴(yán)爭鳴眉頭緊鎖地閉上了嘴。李筠不用說,他最會趨利避害,早已經(jīng)從善如流地進(jìn)了船艙,程潛卻沒有那么好擺布,嚴(yán)爭鳴此時無暇與他講道理,只好連推再搡,用蠻力將他也塞進(jìn)了船艙中。船艙里早已經(jīng)點了防風(fēng)防晃的風(fēng)燈,韓淵正惴惴不安地躲在里面。程潛一看見他心里就是一沉——他看見水坑正坐在韓淵懷里。他們做的追蹤符被李筠用彩綢纏了一根彩帶系在水坑腰間,可他們沒想到,那符咒才剛上水坑的身,她就被師父丟下了。嚴(yán)爭鳴最后進(jìn)來,臉色難看至極,蒼白得發(fā)了青,急喘了幾口氣后,他騰出一只手捂住了嘴,后背抵在門梁上,像是努力抑制干嘔的欲望。緩了一會,嚴(yán)爭鳴才道:“我聞過這股味,噬魂燈一點起來就是這股臭味。”一直靠在窗口的李筠低聲道:“噓,看天上?!?/br>程潛抬眼望去,只見黑壓壓的天空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許多模模糊糊的人影。那些人個個衣衫襤褸,全然看不見長相,飄蕩在空中,有成千上萬人,將這東海弄得好像奈何橋渡口。鬼影……怎么會有這么多?這個鬼道魔修蔣鵬是有多厲害?黑云在空中翻滾,暗流在水中起伏,方才牛氣沖天的大小修仙門派們見了此情此景,全都好似遭遇了天敵的黃羊,讓程潛硬是從他們的嚴(yán)陣以待中看出了色厲內(nèi)荏的僵持和恐懼。空中一聲炸雷“喀拉”一下劈開了半個人間,一團(tuán)濃墨重彩的黑氣如蒼龍入海般從空中劃過,眾人這才看清,原來有一人早已經(jīng)斜坐在了黑云之上。那人身披灰袍,臉上帶著身患絕癥的憔悴灰敗,眼皮低垂,活似個厲鬼,睥睨著云下眾生。程潛瞥見嚴(yán)爭鳴捏著窗欞的手背上,青筋都跳了出來。那魔修乍一露面,程潛心里就跳出了無數(shù)的難以置信,他懷疑大師兄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師父真的叫過這人師兄嗎?程潛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這人竟也是雞飛狗跳的扶搖山出品。什么師父能交出這樣兩個徒弟來?前輩仙人們比程潛想象中還要惜命,竟無人敢當(dāng)那魔頭沖天戾氣,不知四下暗自扯皮推諉多久,才有一人被推了出來打破僵局。只見隔壁船上一名白須老者越眾而出,用手中拐杖輕輕地敲著甲板,遲疑了一下,用客客氣氣的語氣說道:“我等正要前往青龍島赴十年仙市之約,不知蔣道友擋在此處是何用意呢?”他客氣得近乎諂媚,可惜那大魔頭看起來不怎么買賬。“仙市十年一次大集,多少后輩才俊嶄露頭角,何等熱鬧……”云上那癆病鬼似的蔣鵬開了口,他的聲音輕而柔,字字黏連,聽著卻讓人渾身發(fā)冷,總覺得他下一刻便要口吐獠牙。蔣鵬斯斯文文的笑道:“我不過來湊個熱鬧,順便看看有能栽培的好苗子,以諸君的資質(zhì),未必需要這樣緊張?!?/br>這是程潛第一次見到鬼修,和墻上看見的寥寥數(shù)語感受完全不同,他心里幾乎是震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