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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師父?!?/br>長安即便是笑,也笑得十分含蓄,山溪等人從未見過他的眉眼全彎起來的模樣,五官仿佛一下子便溫潤了起來,像是細(xì)白底的瓷碗里裝著一碗清水,而水上浮起了一層說不出好看的漣漪來。北釋的神色淡了一點(diǎn),打量了他片刻,心里有了那么一點(diǎn)百感交集的味道,仿佛光陰荏苒,痕跡全無,唯有在記憶中那個沒高過他腰的小東西身上大開大闔地鬼斧神工一番。如雨后春筍,一夜破土而出,也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成了個大人。北釋有那么一瞬間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嘆道:“長高了,挺好,只是……好像略微瘦了一點(diǎn)?!?/br>大概很久沒見的人,總有一點(diǎn)陌生的,說不清陌生在了何處,便總是覺得他瘦了一些。長安也覺得他似乎憔悴了一些,盡管眉目依稀,腰間的酒壺也依稀。“別人家的孩子都是拿飯喂大的,你是拿藥澆大的,要多吃一點(diǎn)東西,不要挑嘴,換季的時候按時吃藥,不要想著賴……”北釋的話音到此戛然而止,那幾句話似乎都沒來得及經(jīng)過腦子,便直接溜出了嘴,他此時反應(yīng)過來,立刻有些尷尬地干咳一聲,住了嘴,覺得自己是老了。于是他沒話找話的將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男人賣了出來,指著他對長安說道:“這是海瀾,說話和棒槌一樣,你別跟他一般見識?!?/br>隨后北釋又自嘲地笑了笑,在長安的額頭上點(diǎn)了一下:“一般見識什么,我都忘了,他是個大棒槌,你就是個小棒槌,你們倆也算半斤八兩?!?/br>長安看了海瀾一眼,只見此人臉上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盡管沉默不語,卻也十分的威嚴(yán)雄壯,然而此時卻神色如常,似乎對自己成了個“棒槌”這件事毫無異議,于是長安也安心地成了他的同類。北釋還想再說話,話到了嘴邊,卻被一陣咳嗽堵了回去,他皺了皺眉,抬手打斷了長安想要問的話,啞聲道:“嗆了幾口風(fēng)——行了小崽,快給我?guī)贰!?/br>長安走在前面替他們帶路,這一轉(zhuǎn)身,北釋便瞧見了他頭發(fā)上的那根分外顯眼的發(fā)帶,頓時一抬手揪住了他的頭發(fā)。長安呲牙咧嘴地停住腳步,頭皮被扯得挺疼,卻也沒什么慍色,只是一邊小心地把自己的頭發(fā)往外拉,一邊莫名其妙地問道:“師父,你揪我頭發(fā)干什么?”北釋指著他頭發(fā)上那一圈顯眼的白毛,瞇起眼睛,皮笑rou不笑地問道:“小崽,你給我說說,這是怎么一回事?”華沂接到消息的時候,頭都大了兩圈。索萊木只見他像驢拉磨一樣,在屋里走了好幾圈不得停歇,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行了吧,至于么?”華沂面色凝重:“我感覺此事難以善了。”索萊木慢吞吞地說道:“坑蒙拐騙的時候你怎么沒想到善了這碼事?現(xiàn)在知道什么叫做‘善惡到頭終有報(bào)’啦?”華沂腳步停下來,對著索萊木道:“我還知道什么叫做現(xiàn)世報(bào),你若是想豎著走出我的屋子,就最好說句人話來聽聽?!?/br>索萊木不慌不忙地從懷中取出幾塊龜背,往桌上一撒:“來,今日我屈尊降貴,親自給你卜一卦,問問神?!?/br>華沂:“問什么?”索萊木瞪眼道:“你說問什么?給你問問姻緣之事……”這話還沒說完,他就被華沂連同那幾塊龜背一起,掃地出門,重重地扔出了帳外。華沂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我求求你啦,別添亂了,帶上你那幾塊王八殼,趕緊滾吧!”索萊木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扶了扶他的大高帽,憤然道:“你孵出來的王八殼上有紋!你……”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因?yàn)榍埔娏俗哌^來的那群人。這一群人簡直如同奇景,北釋大步流星地拽著長安,跟在自家后院似的,走得一點(diǎn)也不見外。山溪等人押著那一群戰(zhàn)戰(zhàn)兢兢擠成一團(tuán)的行商,莫名其妙地在后面跟著,忽然有種他們才是到別人的部落里做客的錯覺。華沂在自己臉上揉了兩把,盡量搓揉出一張笑臉相迎,這一抬頭,正看見長安試圖把北釋堵在門口,不讓他進(jìn)去,還唯恐不添亂地說道:“師父,你差不多得了,別為難他?!?/br>……華沂簡直懷疑這小子是專門來搓火的。北釋的臉果然不負(fù)眾望,頓時就更黑了,目光在華沂身上溜了一圈,最后落到了他那sao包地掛在外面的小骨牌上,像是要把那年老失修的骨牌給盯出個洞來,咬牙切齒地說道:“首領(lǐng)真一表人才啊。”一表人才的華沂首領(lǐng)忙低聲下氣地口稱不敢。北釋冷哼一聲,一抬手拎起長安的領(lǐng)子,像拎個小雞仔一樣把他往后一扔,大馬金刀地對華沂道:“來,首領(lǐng)請吧,咱們聊聊。”長安踉蹌兩下站穩(wěn),也想跟進(jìn)去,被北釋一眼橫在了外面:“你給我站那別動,哪都有你!”長安的腳步本能的一頓,門和厚厚的帳子就在他面前合上了。他正不知是該一腳踹開門硬闖進(jìn)去,還是要怎么樣的時候,那一直如沒嘴的蚌一樣的海瀾終于說話了,他門神一樣地站在門口,擋住去路,掃了長安一眼,果真是棒槌一樣地對他開了金口,說道:“等著吧,你知道什么叫做夾板氣么?”長安猝不及防地見他說話,吃了一驚,茫然地看著他。海瀾那張金剛一樣的臉上似乎有笑意閃過,只可惜和他的話一樣,都如同曇花一現(xiàn),旋即便沒了蹤影。這時,不聲不響地在一邊良久的索萊木才看了看海瀾,嘆了口氣,向他走了過來。他神色似乎有些復(fù)雜,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走到海瀾面前,卻不抬頭,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好半晌,索萊木才輕輕地說道:“二叔。”海瀾:“嗯?!?/br>隨后他們兩人便不知怎么的,像參禪似的,大眼瞪小眼地相對無語了。只有長安體會不出這一番暗潮洶涌,像是身上長了跳sao,坐立不安,幾次三番地想探聽一下里面的動靜,可惜被海瀾那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堵著門,他轉(zhuǎn)了幾圈,都沒找到突破的地方。一想起里面那兩個人,他奇跡一般地明白了海瀾嘴里的“夾板氣”是什么意思。過了約莫要有一個時辰的功夫,北釋才從屋里走了出來,也不知道他跟華沂都說了什么,出來的時候臉色依然不好,還莫名其妙地白了長安一眼,指著他的鼻尖道:“沒出息!”自己功夫沒有落下過一天,長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