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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顛來倒去,只有一聲:“阿朗……”難窺情緒的丹鳳眸中瞬息萬象,瞳色愈沉,如暗夜深海,晦暗幽微,隱隱約約中,眼角似有晶瑩一亮。“靜篤,”李朗閉目之際,終是軟了身心,他緊擁著淋漓大汗的趙讓,咀嚼著懷中人的字,喃喃半晌,方平息回復,默默放開,從頸上摘下最初贈予趙讓、后兩人互換又重歸屬他的佩玉,交到昏昏沉沉的趙讓手中,“還你。”趙讓握住佩玉,抬眼凝著李朗,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須臾,當一口鮮血噴上李朗的胸口,濺污他的下頜,年輕的皇帝甚而未及反應,呆若木雞,仿佛無動于衷。趙讓卻再也無暇得見李朗之后的言行,他只覺氣血翻騰上涌,強壓不住,胸中一空,平生未有的驚恐如利劍穿心,便更是雪上加霜,支撐不得,轉眼連連嘔出幾口血,神志半失,氣若游絲。原道這一遭前所未有的發(fā)作,鬼門關是有去無回,不想睜眼后,仍留在萬丈紅塵內,趙讓百感交集,卻也暗自慶幸。眼下他還死不得。大業(yè)未竟,縱已千瘡百孔,也斷不能在這云譎波詭之際棄舟自保。白鷺問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將李朗送還的佩玉舉到眼前,趙讓悵然苦笑,也罷,既已勸說李朗莫要為私情纏縛,他就該心口如一,又怎能沒出息到因皇帝將盟誓之物歸還便心碎的地步?阿朗——他默念著這個名字,重新將佩玉放回枕下。此后兩日,在御醫(yī)的嚴令之下,趙讓不得不臥床不起,只是李朗并未親自前來探視過他,唯遣人傳了口信,送過滋補藥膳而已。好不容易苦熬完連如廁都有數人圍觀在旁的兩天后,趙讓聽聞重陽當日,圣駕出宮,登山祭祀,而承賢宮也得了圣旨,當日趙貴妃亦需隨行。這本象征著圣眷正隆,內侍們從總管到剛入宮的小黃門,莫不向趙讓恭賀。然趙讓卻未能有半分寬心,風雨欲來,遮天蔽日。當日午后,承賢宮內又得一份太后懿旨,隨旨意而來的還有數名來客:太子、海玄大師留在泰安宮中的那位無顏少年僧人,以及自報林姓的女官和她帶來的一名稚齡女童。懿旨中,太后為趙讓的近況深感憂慮,后宮中謝皇后已是因久恙而無法統御六宮,大崇恩寺的皇家祈福近在眼前,若貴妃也去不成,宮中地位最高的便只有懷有身孕的劉嬪了。故而太后特遣了寺中僧人,也有祈求佛祖,禱告降福之意。這少僧由李銘易容而成的秘密,太后應當并不知曉,趙讓暗地為海玄此舉稱妙:又是跳出俗世的化外之人,容貌還是這般丑陋到常人不敢細看,李銘被發(fā)現揭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脂粉填塞的后宮來去自如,竟也無人異議。李銘見趙讓,佛號宣過,面上神色不動,然到底年輕,眼底悲喜參半,濕潤成露。趙讓恐他激動之下不慎出破綻,將視線移開,一一掃過下首諸人,最終落在女童身上。女孩兒自是被精心打扮過,只是不知為何,頭發(fā)似曾鉸過,短至遮不住脖頸,當然也梳不成發(fā)辮。除此之外,全身上下,錦衣繡裙,花紅艷麗,一望而知是家境富貴的孩子。趙讓無心留意這些雞毛蒜皮,他最初只覺女兒長高了不少,再次便是她的神態(tài)表情不太對勁。猶記離別之際,訣別嬌兒愛女,小女孩兒尚不懂事,還在他懷中憨笑不已,而如今意外重逢,時隔不甚久遠,那分天真童稚已蕩然無存。女孩依照吩咐,抬頭看著父親,無喜無悲,一對與趙讓相似的眼中不見半分漣漪。趙讓與女兒對視,只覺肝腸寸斷,勉強作一笑,正待說話,在女孩身邊的女官輕聲稟道:“小郡主許是受了驚嚇,有些心疾,這一路到金陵,始終不言不語。但身體卻是無礙,還請……貴妃不必過于憂慮?!?/br>聽得此話,趙讓不由留意起那女官,見她臉如滿月,大眼膚白,生得圓潤可愛,又緊貼著女兒,猜到她大概便是護送一路之人,強笑稱謝。女官頗有些惶恐,期期艾艾地不知如何回話,旁邊的太子早按捺不住,上來牽起小女孩的手,拉到趙讓身邊,仰著小臉道:“趙叔叔,我?guī)eimei去后園看看鳥吧,屋里太悶了?!?/br>趙讓略一沉吟,爽快地答應了,令那女官和內侍領了膳盒點心隨著,他自將李銘帶到宮殿深處的西處一閣,吩咐擺好香壇,置成簡易法場,再遣散余人,獨留下要誦經祈福的“少年僧人”。李銘關門閉窗,見左右已無人,再不愿克制,猛跨兩步,張臂抱住趙讓,哽聲道:“你我都別留在此處了,不如尋機一同遠走高飛罷!”說話間雙肩微顫,顯是心中激動已極。趙讓遲疑稍許,到底伸手輕撫李銘后背,待他漸漸止了異態(tài),方平靜開口,問道:“你先答我,長樂落到你們手中,究竟被你們如何處置了?她現在是生是死,亦或生不如死,你需給我個準信,再議其它?!?/br>話輕如而意重千鈞,李銘大驚失色,待想起掩飾,卻只有在趙讓灼灼的目光下低頭,囁嚅道:“這……”“銘兒,”趙讓見狀,心中已是明白,他長嘆口氣,朝李銘搖頭,“長樂是我唯一的meimei,我負她已是良多,斷無可能置她于不顧。你們將她帶走,不就是為了以她為質么,總不想讓我選擇魚死網破的結局吧?!?/br>李銘驟然抬眼瞠目,半晌艱難地問道:“那,那你是怎么打算?你的兒子可還在他們手中!還有那個南蠻女,李……他絕對不會出手救人,就算是為了你!”不知不覺又拔高了音量,見趙讓眉頭一皺,他先行xiele氣,咬牙不語。趙讓微微一笑,目光卻愈發(fā)凌厲:“你適才脫口說的是‘他們’,銘兒,你必也遭遇了什么事,令你起了分道揚鑣的念頭?與長樂有關?還是與你母親有關?”“我……”李銘呆望著趙讓,怔了許久,呼吸倏爾緊張,胸口起伏劇烈,他忽將雙手抱頭,頹癱于地上,聲中帶泣,“靜篤,靜篤,我設法將長樂和你兒子帶出來,你和我走!我們……我們回你的南越去,或者,或者沿江而上,入蜀后再設法渡江,這世道再亂,總也有……也有謀生之處的!”趙讓亦是愣住了,他默默蹲下,按上李銘肩頭,見一雙少年的桃花眼淚水潺潺,不由安慰道:“你先別慌,到底什么事,你總得讓我明白,我才好下決定?!?/br>李銘唇顫淚流,狠狠咬一咬牙,長入口氣,擠出笑來,道:“我,我不是前太子的骨rou——我和李朗,不是叔侄,是……是兄弟……”作者有話要說:啊啊,我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