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臺階是疊砌得整整齊齊的大理石。臺階是淺灰色，房屋卻是深灰色，黃褐的窗框和屋頂為院落上了一層溫馨的暖調(diào)。

梧桐的樹枝上已經(jīng)沒有葉子，想必都已經(jīng)被冬風吹散了，它門光禿地在門口大張枝杈地站著，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段可嘉的說話方式像個老人，沒想到連屋宅品味都和上了年紀的老人一樣追求樸素自然。

程蔚識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六幢A座前，按下了大門旁的門鈴。

“叮咚——”

門鈴聲落下后兩秒鐘，大門就開了。

是段可嘉親自來開的門。段可嘉打扮與以往稍有不同，他今天沒有打領(lǐng)帶，上身只穿著一件白襯衫，額前左半邊的碎發(fā)全被梳到了后面，似乎還用發(fā)膠固定了起來，看上頗為清爽，比平常不茍言笑的打扮也親和了許多。從這個角度望去，他發(fā)現(xiàn)段可嘉的眉稍斂了一個英氣的弧度，和微微上揚的眼尾正好相稱。

他點頭：“段先生好?！?/br>
段可嘉看著他的臉，笑了笑：“進來吧?！?/br>
程蔚識脫了鞋，聽見段可嘉說：“那里有拖鞋，你不用穿太多，不然一會兒出去會感冒。這里有地暖，比外面暖和多了?！?/br>
程蔚識按照段可嘉說的話，把外面的兩件外套脫下，還把襯衫里面的兩片暖寶寶全都摘掉了。

他接過段可嘉親自給他泡的紅茶，心里一個勁兒在顫顫巍巍地打鼓，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僵在那里喝完了半杯guntang的茶，舌頭都快燙得沒知覺了。

不如隨便寒暄幾句吧……

他說：“今天段先生和以前有些不一樣呢，從來沒見您梳過這個發(fā)型?！?/br>
“嗯，頭發(fā)長了，還沒來得及去剪，他又總是抓我的頭發(fā)，所以干脆把一邊用發(fā)膠固定住了?！?/br>
“他？”程蔚識立即從對方的話里找到了關(guān)鍵問題。“他是誰？”

段可嘉解釋道：“是我弟弟，比我小兩個月?！?/br>
兩個月……程蔚識沒有繼續(xù)說下去。這樣的年齡差，肯定不可能是同父同母，像他們那樣的人家，同父異母再正常不過，關(guān)系一個比一個復(fù)雜。

“要去看看嗎？”

“什么？”

段可嘉從桌前站了起來：“看我弟弟。你一定在想，他是我同父異母或者同母異父的弟弟吧。”

程蔚識眼見心里所想的被人戳穿，臉色不禁泛紅。

他在座位上揚起了臉：“您弟弟在哪？”

“在——”

程蔚識忽然發(fā)現(xiàn)，頭頂?shù)臒艄獠恢趺幢徽诒巫×耍矍白兊没璋狄黄?/br>
可是段可嘉的臉卻看得更加清晰。

對方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臉側(cè)，并慢慢彎下腰來。

唇瓣落在程蔚識的臉頰。

段可嘉云淡風輕地親了他一口。

感覺到一層柔軟的觸感從天而降，程蔚識驚得呆若木雞，他微微張開嘴巴，兩只手臂僵硬地夾著身體，手指捏著自己的大腿不知所措。

他目光呆滯，口中發(fā)出一道含混不清支支吾吾的聲音：“我……你……”

“哥哥！”就在這時，一個身材比程蔚識還要高大的傻大個兒從樓梯上跳了下來，蹦到二人面前。這人走路時發(fā)出“咚咚咚”的響聲，似乎都要把地板跺裂了。

“哥哥！我也要親親！”傻大個兒圍著段可嘉繞了一圈兒，把那張rou嘟嘟的臉湊了過去。

段可嘉非常爽快，直接一口親了上去。

“我……你……他……”程蔚識依然沉浸在方才的震驚中無法自拔。

段可嘉任這傻大個抱著他一只的胳膊晃來晃去，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程蔚識的肩：“我們家的兄弟都是這樣打招呼的，既然我把你當兄弟，就要一視同仁?！?/br>
程蔚識在聽到這句話后終于回魂。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呢，哈哈……哈……”

程蔚識尷尬地咧開了嘴，發(fā)出的笑聲一個音節(jié)一個音節(jié)向外蹦，活像個上了發(fā)條的木偶。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返校，等我在車上再寫一章。。。

☆、第三十九章

在驚嚇中接受了對方與眾不同的親吻禮節(jié)之后，程蔚識開始打量起段可嘉口中的弟弟。

他對段可嘉的家人了解不多，只知道他的父母是什么職位，兄弟姐妹姓誰名誰，但從不知道，原來他還有這樣一位舉止怪異的兄弟。

這個“弟弟”明擺著不像正常人，眼距比普通人都要寬些，舉止也顯笨拙遲緩。明明已經(jīng)是二十八歲，但怎么看都像是個心智不全的小孩子，兩只眼珠活動的方式異常奇特，還有他的動作——抓著段可嘉臂膀的手掌一個痙攣，那力道就向外撇了開去。

段可嘉說：“他天生智力缺陷，智商比我們要低弱許多，到了這個年紀，生活依然不能自理。小時后父親可憐他，就給他起了‘段寧’這個名字，意思是，不奢求他能做出一番大事業(yè)，只要他平安、無所憂慮地度過一生——這就是父親對他此生的唯一期待?！?/br>
段寧像是根本不能自己管理吞咽功能一樣，一部分唾液順著嘴角向下流淌。他無知無覺，對著段可嘉就傻笑起來，斷斷續(xù)續(xù)地喊道：“弟弟……”

程蔚識看見段可嘉拿了一條小毛巾出來，抹了一把段寧的臉，嘴上還一陣念念有詞：“傻弟弟，我是你哥，別叫錯了?！?/br>
段可嘉轉(zhuǎn)頭問他：“吃過飯了嗎？想不想吃餃子？”

程蔚識聽得一臉欣喜，肚子“咕?！币宦暩辛似饋恚骸岸蜗壬o我包餃子？！”

“……我不會包餃子。但是冰箱里有速凍水餃，你想吃嗎？水餃我還是會煮的?！?/br>
程蔚識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后背，管它速不速凍，只要能頂餓就行：“可以！辛苦段先生了！”

段寧在旁邊晃著腳丫，仰起臉來望著段可嘉：“我也要吃?！?/br>
段可嘉對程蔚識說：“我去廚房煮水餃。你在這里照顧他，如果覺得他煩就給他講故事，他一聽別人講故事就能安靜下來。”

“好誒好誒！講故事！講故事！”段寧把那道傻乎乎的目光從段可嘉處抽離，轉(zhuǎn)而投射在對面這個陌生人身上，眼睛里的興奮驚喜都快涌出來了，“哥、哥哥，你叫、叫什么名字啊?！?/br>
“我叫鐘非?！背涛底R聽著段可嘉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才說，“你別叫我哥哥，我比你小很多歲呢?！?/br>
段寧撓著頭說：“比我小的人、人是哥哥。”

程蔚識不厭其煩地提醒道：“錯了錯了，比你小的人是弟弟?！?/br>
段寧咬著手指琢磨了半天都沒能搞明白，眼睛呆呆地望著一處。

程蔚識安慰他：“算了，你愛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吧。段寧，你想聽什么故事？”

段寧一下就被“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