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季夏涼指到了喬治·華盛頓。

偵探社打來電話的時候，顧晨曦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機屏幕，一遍又一遍地核對秘書剛剛呈上來的航班號，每一個數字都沒有錯，為什么全部都是對的呢？

“顧少，基本可以確定季先生已經遇難，飛機墜入了太平洋，無一生還?！?/br>
“據美國方面消息，由于極端天氣狀況，xxx航班確已失事，機上人員系已全部遇難，飛機殘骸尚未找到，具體事故原因還在調查中……”

手機和電視里的聲音不停地喧囂，顧晨曦想為什么自己不馬上就聾掉呢，聾掉的話就可以不用聽到這些謊話了，對，這些都是騙人的，季叔怎么可能飛去L.A呢，季叔不是還在家里乖乖等他回去嗎？

“砰”的一聲，手機被狠狠地砸到電視屏幕上，火花和煙一起上升起來，除了噼噼啪啪的聲響，那些可怕的聲音終于全部消失了。

“你會把哥哥逼死的，顧晨曦，你真是自私——”季冬暖的聲音卻轟鳴起來，每一個字，都那么清晰，他會逼死季叔的，他會逼死季叔的，沒想到居然一語中的，現在季叔真的走了，他連后悔的機會也失卻了。

深夜的時候，顧晨曦才終于回到顧家，那個人不在，他找遍所有的房間，每一個角落，都沒有發(fā)現?？諝饫餂]有湯湯水水濕潤的味道，也沒有那個人特別讓他安心的味道。躺在那個人的房間的床上，妄圖再收集到屬于他的一點味道，可是無論再怎么努力，也只有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哭了，眼淚已經快把他淹沒，再遇到那個人以后，淚腺就異乎尋常地發(fā)達起來，好像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為那個人流盡。

唐景是第三天得到消息的，是應顧臨行的要求，也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來看望那個消失了整整兩天的顧少。別墅大門是女傭打開的，唐景本想沖進顧晨曦的房間把人揪出來，但是女傭卻把她領進了一樓的客房。

“唐小姐，你勸勸少爺吧，他已經兩天沒吃沒喝了，季先生不會回來了。”

唐景點點頭，推開門，卻沒有立刻看到顧晨曦，看到有些隆起的被子才反應過來。一氣之下就立刻掀開了被子，“你做什么半死不活的！沒了誰地球不轉吶，死者已矣，難道你要跟著他去嗎！”

“他不會見我的，他不要我了……”顧晨曦抬頭，迷惘又悲傷地望著唐景。

天，這是顧晨曦嗎！唐景死死地盯著那張滿是眼淚鼻涕，五官都被眼淚泡皺了的臉，忽然覺得心有些痛，那么清秀俊朗的少年，怎么才過了三天就變成了這么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那個男人，大概真的很重要吧。

“晨曦，你振作點，季叔也不希望你變成這個樣子的，好歹你要吃點東西啊?！?/br>
“季叔，季叔……”顧晨曦喃喃地叫著，忽然猛地盯著唐景，“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季叔就不會受那么苦，如果不是你季叔就不會誤會我，你給我走，出去！”

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力氣，顧晨曦立刻從床上跳起來，一邊說一邊就使勁把唐景往門外推，“我求你了，你不要再來了，季叔會誤會我的，我求你了，再也不要來了?！?/br>
一門之隔，唐景能清楚地聽到門背后顧晨曦的哭喊，沉默半晌，才用僅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說，“真可憐?！?/br>
069.結局

顧晨曦是被顧臨行強制送進醫(yī)院的，連續(xù)數天的絕食讓他虛弱地只能眼睜睜看顧臨行把他脫離屬于季夏涼的空間。

“不要……我要留在……和季叔……在一起……”

明明虛弱到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少年卻還倔強地用最后的力氣掙扎。顧臨行抱著這個從來都不親近的孩子，第一次覺得，他對不起這個孩子，這到底也是自己的兒子，是他的血脈啊，他卻從來沒有盡過一個當父親的應該負起的責任。

“你需要治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季夏涼會回來的?！鳖櫯R行的聲音難得的溫柔，試圖撫慰他的兒子。

難得溫順的語氣，而且不是用在季冬暖身上，這是他的父親么？顧晨曦忽然呵呵地冷笑起來，現在才要來扮演這個角色嗎？他不需要，他不需要父親這個角色，他只要季叔……季叔……一想到這兩個字，心就痛得無法呼吸，為什么他還活著呢，為什么要活下來呢？

顧臨行一直等著顧晨曦重新振作起來，可是事情并沒有顧臨行想的那么簡單，顧晨曦非但沒有好起來，反而愈演愈烈。住院治療以后，顧晨曦一直絕食，甚至連一滴水都沒有喝下去過，一直是靠營養(yǎng)液續(xù)命。可是只要一有一點點力氣，他就會扯掉身體上所有的輸液管，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等死。

沒有辦法，顧臨行只好給季冬暖打了電話。

有人走進了病房，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連體形都沒有差別，可是顧晨曦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了這是季冬暖，而不是他的季叔，“出去，我不會聽你的，你不是一直討厭我么，這樣不就稱了你的意么？”

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少年用力地朝著季冬暖吼叫起來，他討厭，面對這張相似卻截然不同的臉。

“哥哥要我看好你的，像你這樣的人，為什么他要喜歡你呢？”

季冬暖說的冷氣森森，可顧晨曦居然有一點快樂的感覺，他喜歡自己么，原來他一直喜歡自己么？可是現在還有什么用呢，再喜歡那個人也不會回來了，顧晨曦自嘲地在心里笑，不過，如果他還喜歡自己，等他死了，在黃泉路上，他應該不會不理他吧。

“他沒有去美國?！?/br>
“你不用騙我了……”

“我只說一遍。”

“什么！”顧晨曦忽然覺得腦子里千萬道驚雷炸過，他沒有去美國，那么他就沒有死，那么他去了哪里！“他在哪里，你告訴我！”

“我不知道，哥哥沒有告訴我，總之沒有去洛杉磯。”

季冬暖看著眼前的少年一下子就像活過來的小獸，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心軟告訴他這個消息，不過如果如果顧晨曦出什么事的話，哥哥一定也不會開心吧。而且在小小的私心里，他也是希望少年能夠找到季夏涼的，無論如何，他希望他能夠有他應得的幸福。

哥哥，我沒有得到的幸福，希望你可以得到。

季冬暖默念，忽然就有溫熱的眼淚滑下了眼角，最終，是他親手結束了自己內心的最后一點念想。

070.A城

下午的陽光正好，穿過花影層層疊疊地透射下來，在小院子新翻的泥土上形成溫暖的光暈，在這樣春末夏初的季節(jié)，有說不出的美好。

“爸爸，我餓了，今天不是說好去麥當勞過生日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