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6
烏鴉走進亭子里來,一個穿白色長衫襦裙的女子背對著他,發(fā)髻高聳,肩膀瘦削,頸子白白細(xì)細(xì)的,兩顆翡翠耳環(huán)鮮艷欲滴。烏鴉沒做聲,只是怔怔地看著。那女子卻緩緩地轉(zhuǎn)過過身,眉眼靈動,嘴角含笑,先是看看看烏鴉,又看向他身邊,也不說話。烏鴉身邊忽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啊,你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樣好看。”烏鴉猛地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李越不知道什么時候跟在自己身邊。他不禁蹙眉怒道:“誰讓你跟過來的?”李越呆呆地看著他,秀目圓睜,輕咬嘴唇,慢慢地顯出水汪汪的兩攤淚水。烏鴉不理他的鬼樣子,轉(zhuǎn)臉看著女子,溫和地說:“靈犀,想不到你會來看我?!?/br>這女子叫做靈犀,是顧庭樹的妻子,也是烏鴉的好友。她請烏鴉和李越坐下,又給他倆倒茶,笑道:“上次你不告而別,害的我傷心了許久,這次來金陵,又不找我,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嗎?”烏鴉見她面若滿月,眸若星辰,薄怒輕嗔,嬌聲軟語,渾然是個嬌滴滴的婦人。想來這幾年是過得很好。他又想起自己獨身遠赴大漠,那時候的心酸凄涼,如今想來卻有些可笑了。烏鴉忽然想給靈犀介紹李蘇,想跟她說:“我在沙漠遇到了一個人。”但是他手邊只有李越。靈犀看著李越,對烏鴉說:“交到新朋友了嗎?”烏鴉有些嫌棄地看了李越一眼,說道:“不能算是朋友,只是被迫在一起的人?!?/br>顧庭樹在亭子外面站了一會兒,聽他們聊的都是別后各自的情形,看來并無重拾舊情的意思,遂放心地走到了別處。重華和藍貝貝站在楊樹下面,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那重華瞧見顧庭樹,心中十分仰慕,遂走上去與之攀談。顧庭樹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尊駕在中原安樂否?雙秋國物產(chǎn)豐饒,比之我大秦如何?”重華一愣,知道顧庭樹已經(jīng)看破了他的身份,遂哈哈大笑起來。兩人在道旁的白樺林內(nèi)閑談了一會兒,因為都是皇室貴胄的緣故,倒也很投機。藍貝貝一個人呆呆地站在樹下,婢女小廝們不來招呼他,幾匹馬站在遠處喝水,亭子內(nèi)歡聲笑語,林子內(nèi)高談闊論。他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登時覺得很沮喪,心想:李越也就罷了,你卻為什么把我丟在這里。明知道我跟姓顧的有仇,還巴巴地去討好人家,成心氣我嗎?他越想越覺得郁悶,一個人蹲在路邊,把枯草上的積雪收攏起來,握成一個又一個的球,壘在路邊。大概捏了二十多個雪球的時候,忽然遠處布幔微動,烏鴉和藍貝貝一齊走出來,連聲說:“留步,留步?!?/br>只見亭子內(nèi)一抹白色的倩影,卻瞧不見樣子。藍貝貝直起腰,往前走了幾步,布簾卻唰地一下拉上了,兩個婢子將他推搡到遠處,斥道:“不得無禮?!?/br>藍貝貝心想:她不愿見我。頓了頓倒是有些安心:那也好,我跟她有什么面目想見呢。重華也從林子里走出來,四人牽著馬離開。顧庭樹站在原處,朝他們微笑。他雖然退位,畢竟是一國之君,不好向人行禮。這時靈犀也站在亭子里,掀開布簾目送他們。烏鴉一手拉著韁繩,臉卻一直朝后看著,直到轉(zhuǎn)了一個彎,那林木徹底阻隔了視線,他才轉(zhuǎn)過臉,只見前方林木森森,一條小路蜿蜒其中,藍貝貝手里玩著雪球,走在最前面。李越和重華并轡而行,兩人一個說那婦人的美貌溫柔,一個說那丈夫的英氣勃勃,聊得很是投機。烏鴉心想:這世間的事情,說到底還是一個緣字。若是沒緣,那也勉強不來的。呆了呆,卻又想起了李蘇,也不知道自己跟他是有緣還是無緣。四人趁著天氣好,又行了十幾里的路程,到天色全黑時才到一個城鎮(zhèn)投宿,哪知道這地方太小,連個客棧都沒有。重華卻是個有辦法的,他在河邊租了個小船,船內(nèi)有火爐又床鋪,倒也能安睡。原來南方多水,船只跟北方的馬匹一樣,是隨處可以尋到的。只是船艙究竟不如客棧方便,當(dāng)天晚上四人找了個鐵鍋架在火爐上,爐內(nèi)添了煤炭,鍋子里添水,煮沸之后加了面條、火腿、蔥姜鹽蒜,出鍋的時候扔進去一把青菜。藍貝貝把洗干凈的碗端過來,李越又去林中砍了些許樹枝做筷子,四人早就餓壞了,嘗起這面條來都說鮮美異常,又稱贊烏鴉的手藝。烏鴉便笑著說:“這算什么?明天要是在林子里露宿,我抓幾只野雞來,給你們做叫花雞?!闭f的三人怦然心動,看烏鴉的目光也十分地垂涎。當(dāng)天夜里卻忽刮起了北風(fēng)。重華和藍貝貝倚在一起睡下了。李越身上□□發(fā)作,趴在船艙邊哇哇地嘔黑血。烏鴉身上也極不好受,卻勉強支撐著給他配藥。其時李越體內(nèi)的水銀已經(jīng)排泄得差不多了,這倒是多虧了烏鴉的妙手神醫(yī)。只是每次吃藥的時候,五內(nèi)翻攪的滋味著實不好受。烏鴉把一杯淡藍色的藥遞給李越,李越臉上雖露出恐懼厭憎神色,卻還是一仰頭喝了,又踉蹌著坐回甲板上,唰地解開腰帶,咬在嘴里,以免因為過于疼痛而咬到自己舌根。藥效發(fā)作之時,他臉上顯出一層藍光、一層銀光,二者交替出現(xiàn),瞧著十分恐怖。烏鴉從地上撿起杯子,掀開簾子彎腰走進船艙,不提防腳尖碰到了臺階,啪地一下摔在地上,額頭上汗珠紛紛落下,打濕了地面,原來他已經(jīng)疼得渾身是汗了。好在李越捱了一盞茶的功夫,臉上漸漸恢復(fù)正常,他喘息方定,轉(zhuǎn)過臉去,見烏鴉身子清瘦,彎腰扶著船舷,凝目望著河面,劇痛之下倒也神態(tài)自若。李越想起他這般受苦,終究是因為自己,心中升起歉意,輕聲道:“你身上好些了嗎?”烏鴉雖然性情敦厚,但這一次著實被李越害慘了。他雖然沒有辱罵毆打李越,心中卻也有氣,便冷冷地說:“我身上好不好,你不知道嗎?”李越被嗆了一下,立刻翻了臉,哼道:“呸,算我多管閑事。”徑自掀開簾子,去船艙里睡了。烏鴉在甲板上站了一會兒,只見四周陰沉沉的,臉頰手背上偶爾一片冰涼,似是有雪片落下。他看到雪,不自禁地又想到了李蘇,也不知道樓蘭下雪了沒有,又想起那次大雨之后,李蘇巴巴地騎馬跑來,要他去看沙漠里的花海。那時候他還覺得莫名其妙,現(xiàn)在想來,才體會到李蘇的一片癡心。烏鴉只覺對李蘇的思念更熾,一時間無可排解,只想騎一匹快馬,一口氣穿過中原,跑到沙漠里找到他,跟他道歉,好好地抱著他才好。這樣胡思亂想了許久,灌了一肚子涼氣,終于沒精打采地回去睡了。一夜無話,第二天天色大亮,烏篷船外一片晶瑩雪白,原來是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