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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眼睛,眼前卻是一片黑暗,愣愣地想了半天,才想起這人是蘇慕華。“若之呢?”言臨素說了幾個字卻用盡全身的力氣,聲音嘶啞難聽。他覺得自己雖然呼吸著,卻看不見,動不了,似一具僵冷的尸體,連說話呼吸都沒有力氣。“謝若之已經(jīng)死了,以你的名義發(fā)的喪?!?/br>“為……什么?”蘇慕華道:“言侯身中寒毒,已經(jīng)昏迷了三個月,現(xiàn)在在少室山,悲苦大師用金針為你渡xue,才算讓你醒來。你的傷……”蘇慕華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心中不忍,竟一時說不下去。見過他意氣風發(fā),白衣仗劍——生不如死。“為什么要讓若之頂替我,發(fā)生了……何事……那炸藥……”每說一個字都如此艱難。言臨素心念一轉便已想得明白,能在宮中布下這樣的殺局的,自然不是演武堂的那些人。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要置他們于死地的是閻王殿?卻為何要他詐死,遠赴少林?蘇慕華搖了搖頭道:“具體情形我也不知,那日成帝與叛軍對峙半日,后來燕王領了緹騎來,才穩(wěn)住政局。昭陽殿盡付大火,很多蹤跡都尋不到了,那陷阱如何設下已經(jīng)無跡可尋。至于為何要你詐死,父親并未明言。謝若之中了寒毒而亡,容貌為冰雪所覆,再換過衣物別人看不出來。哦,聽父親說這是畫刀大師的主意?!?/br>“畫刀他如何了?”“聽說也傷得不輕,但不似你們這般直面玄天冰陣?!?/br>言臨素說了幾句話已經(jīng)累了,他閉了閉眼道:“督察院的人如何?”蘇慕華道:“言侯放心,我已送他們離京。父親還讓我告訴你京中兇險,但有他和趙甫大人。他說若你能醒過來,便將這本書給你。”言臨素輕輕動了動手指,接過那本書,縱然他曾經(jīng)武功高絕,但此刻他卻連這么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好。他看不清書上的字,只能摸到幾頁紙,這只是一本殘書。蘇慕華道:“這本書是謝書生帶在身上的,也許他就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才進宮尋你,可惜已經(jīng)燒毀了大半?!?/br>言臨素說了幾句話已經(jīng)累了,他覺察到身旁還有別人?!斑@位是?”一個低沉醇厚的聲音響起:“阿彌陀佛,恭喜施主劫后余生,老衲悲苦?!?/br>言臨素抬眼看向他,縱然此刻他只能看見一點模糊的光影,“多謝悲苦大師?!?/br>青年的身體已經(jīng)為寒毒所毀,肌膚上結了白霜,看上去容貌有幾分可怖。悲苦大師道:“施主身中了寒毒,寒毒滲入經(jīng)脈,若施主震斷經(jīng)脈,慢慢在這少林中修習洗髓經(jīng),縱然再不能動武,可活得長久?!?/br>“震斷經(jīng)脈?”“是,只是若如此,施主此生都將不良于行。”言臨素似乎想笑,聲音很輕卻清晰,“若不然呢?”悲苦道:“若不然,我每日為施主以金針疏通經(jīng)絡,再配合洗髓經(jīng),大概要五年時間,施主可以如常人一般行動自如,甚至偶爾可以與人交手。只不過每日這施針的痛楚生不如死,而寒毒也將一直伴隨著施主,每次寒毒發(fā)作也是兇險無比,能活多久便要看施主的命數(shù)了。施主既然已經(jīng)醒了,考慮一下,最遲明日我將為施主治療。”言臨素話語溫和:“悲苦大師,我言臨素兄弟為我慘死,兇手還找不到,心愿難了,就算活得再長久,我也并不甘心。不用考慮,請大師為我施針吧?!?/br>悲苦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禪房中,蘇慕華將言臨素旁褪去上衣,將穿著褻褲的他抱入浴桶。悲苦大師以掌抵在言臨素的背心,覺得就像碰觸一塊冰。“施主你意守丹田,塵世的痛苦總會過去?!?/br>言臨素點了點頭,以示感謝。一通施針下來,言臨素唇色已發(fā)白,緊緊抓著木桶的手背青筋突起,冰冷的背上終于為汗水所沾濕,汗水將寒毒帶出他的體內(nèi),很快那水面便結了一層冰。蘇慕華挽了袖子將冰舀出,又添進熱水。言臨素覺得丹田中有細微的真氣流動,那感覺就像枯死的田地里吐出一點新綠。一月后,言臨素已經(jīng)能坐著輪椅在寺中慢慢行動了,有時還能站起來走幾步。他的素影劍斷在了昭陽殿中,謝若之將他推開時,他曾經(jīng)試著以劍去對付那火藥。無堅不摧的素影劍竟然在那個時候從中折斷了。言臨素反復想著劍斷的一刻,他可以確定,并非是天然的斷裂,那是針對他的殺局——這把劍曾經(jīng)在江州落入小王爺?shù)氖种校髞硭骄┏菚r又還了來。那日先帝扣住成王,他孤身進宮前也曾與小王爺交換了佩劍。是他嗎?他已經(jīng)能看得見了,只是看久了頭還會疼。此刻他就坐在院中看著書,那本謝若之手中得來的殘書,這竟然是一本起居注,記錄先皇行止的起居錄,書籍已殘,只有一些斷章。言臨素慢慢翻著看,依稀看出正是先皇年間,是內(nèi)輔袁清年死的那年。風吹動枝頭,言臨素慢慢推動輪椅,看著院中青石板上冒出的嫩黃野花,他身中寒毒覺不出冷暖,總是怕冷,不知不覺已是春暖花開。他讓蘇慕華回了京師,白玉芙蕖在照義樓——哦,不,兩年前已更名了春風得意進寶樓——消息已經(jīng)放了出去。長風起天末,這江湖不知又會興起怎樣的波瀾?千里之遙的軒轅山,早開的桃花已經(jīng)開滿了枝頭。山主舒懷謹站在樹下,手中撫摸著一只鴿子。“師傅,”秦決意沿著山路走了過來,“怎么了,你那臉色好像誰欠了你三百兩銀子?!?/br>舒懷謹臉色一沉,“都日上三桿了,你還不去練劍?”秦決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每日都是辰時開始練的啊?!?/br>“為師下山一趟,從今日起,每日你雞鳴則起,一年之內(nèi)斷離劍要練到第六重,然后給我滾下山去?!?/br>秦決意看著舒懷謹匆匆下山而去,納悶地想這老頭一大早吃了什么火藥,轉眼才想起軒轅山主竟然破了多年的例下山了。五年后,永靖七年,這也是成帝坐江山的第七個年頭。河海清宴,天下太平。冬雨連綿下了一日,漸漸地浸潤得無處不是水汽,重重宮墻在雨中潤澤成暗青色,連暮色中傳來的鐘鼓聲都帶著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