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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紫藤花瓣落了一地,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正在清掃,從二樓看下去,昨夜搭的藥爐也已撤去。“魏一正又來信了。”米幼手里一張紙條。韓衡接過來展開,上面說魏一正打算在莽瓏族當?shù)卣骷慌贻p人,訓練他們,莽瓏族中還有一頭龍。韓衡想了起來,看米幼,“你看過這封信了嗎?”“還沒有?!?/br>“魏一正想在莽瓏族培養(yǎng)一批能夠御龍的年輕人,加上那頭養(yǎng)在莽瓏族的藍龍,他說藍龍接受了朱雀和玄武,經(jīng)常帶著它們飛到杳無人跡的山里去玩。不過藍龍很護這兩頭小龍,有時對人會有敵意。他說他在和莽瓏族的長老溝通,希望能夠讓他們把藍龍交給他,再給他幾個懂得御龍術的人?!表n衡把信折了兩下揣進懷里,眼神明亮地看著米幼,“當初魏一正跟我說,他是個只想風花雪月的人,無奈才背負了南楚的命運。你覺得,他是這樣的人嗎?”米幼斟酌片刻,謹慎地開口道:“魏一正不是個簡單的人?!?/br>韓衡抬頭看了一眼天,盡管昨夜一場劇變,今日卻是個大好晴天,湛藍的空中沒有一絲云翳遮蔽。“我現(xiàn)在就給他寫一封回信,暫時這么辦,讓他有點事做。”韓衡不禁想起他的夢境中有一次是魏一正在主事,他和米幼出去辦事,米幼還沒回去,魏一正帶著很多年輕人,還有他的龍也在夢里出現(xiàn)。那地方像是散落在荒原上的一個部落,也許,魏一正正在朝著這個方向奔跑。韓衡始終用不慣毛筆,用炭條寫完字,手上一片黑。柳七回來了,一手提著一只灰兔,探了個頭過來,輕描淡寫看了一眼停在窗戶上的魏一正的鳥,很快視線滑了過去,重新看向韓衡,問他:“在忙?”韓衡嗯了聲,柳七就提著兔子去廚房了。把魏一正那只鳥放走后,旁邊一間房內(nèi)傳出壓抑的痛叫聲。韓衡眼皮一跳,知道柳七又開始他的審問了。門內(nèi)柳七、米幼兩人都在,柳七鉗掉了黑衣人一片指甲,韓衡簡直毛骨悚然,緊張叫道:“等等?!彼曇舨蛔“l(fā)抖。“不用管,我來問?!绷卟荒蜔┑卣f。“你這樣他什么也不會說。”韓衡道。“不說我就一片一片把他的rou割下來,你知道人要剜多少片才會斷氣?大夫就在外面,死不了?!?/br>韓衡聽得心驚膽戰(zhàn),他知道古代有千刀萬剮之說,也見過直接把人腿從膝蓋以下斬斷,冷兵器時代的刑罰太血腥,想一下就讓人呼吸都涼透。“你出來一下?!表n衡粗聲粗氣地說。兩人來到走廊下,韓衡氣鼓鼓地跟柳七又吵了起來。“昨天晚上要不是米幼在,你跟你兒子都已經(jīng)死了,他可不會想你死得冤枉不冤枉,他跟你甚至不認識,他只是接到要殺你的命令,你現(xiàn)在還來同情他?你的腦子到底怎么長的……”柳七怒火萬丈地拿手指戳韓衡腦門,把韓衡腦門戳出了個紅印。韓衡一把拍開柳七的手,微微喘著氣,“他連死都不怕,你就算把他全身都傷了,他也不會說?!?/br>“不一定,有的人不怕死,卻很怕痛,或者有別的弱點?!绷呃浔卣f。“反正不行,我說了算,他也是個人?!?/br>“他要殺你!”柳七吼道。韓衡腦子都被吼懵了,小指鉆到耳朵里掏了掏,腦海里嗡嗡地響。“他還沒有在殺我,就被米幼抓住了。不過米幼是受了傷,但是折斷他的四肢,也討回來了?!睗M屋的血腥讓韓衡難受,胸腔被揪著一樣。“他想殺你!光這一條就夠我把他千刀萬剮的!我……我們都是來保護你的,你的命比誰都重要!”柳七推了韓衡一把,“這些事你別管,你的手上也用不著沾血,我知道怎么做,你別指手畫腳的,你不懂!”“不行!你要在這里鬧出人命,你就走!”喊完這句韓衡愣住了,紅著眼眶看柳七。一路上柳七都在舍命相護,但他沒法接受把一個人不當成人收拾。柳七胸膛起伏不定地喘息,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看了韓衡半晌,手指杵在自己的鼻子上,難以置信地低聲問韓衡:“你趕我走?”猶豫了半天,韓衡還是點頭,難受地堅持道:“不能草菅人命。從這一個人身上問不出來,我們可以查,慢慢地查……還有時間。”話音未落,柳七已經(jīng)躍下地,大搖大擺頭也不回地順著垂?jié)M花枝的走廊跑了。滿眼都是絢爛的紫藤花,陽光正好,韓衡吸了兩下鼻子,轉身,紅著眼叫來米幼,讓他把大夫叫過來。韓衡進那間臭烘烘的屋子,把窗戶打開了,讓風吹進來。他摸到一根凳,坐下來,目光茫然,抱起一條膝坐著。角落里傳來黑衣人發(fā)音生澀的戲謔:“跟了你這樣的主子,算他倒霉?!?/br>韓衡仿佛沒有聽見,腦子里亂哄哄地想。他在想,這個世界那些有本事的人,在拷問別人的時候,也許真的就是柳七這樣,讓對方恐懼,破壞敵人的身體,把對方弄成個血rou模糊的球,逼他們說出真話來。但他還是沒覺得自己錯了,韓衡茫然地看了看門口,米幼還沒回來。黑衣人又說:“不過就算他把我千刀萬剮,我也不會招的?!彼Z氣甚是滄桑。這會黑衣人的臉上多了一塊淤青,先前被柳七摜在地上時摔的。“要是昨晚沒人阻止你,你會殺我嗎?”韓衡問。黑衣人笑了起來,“我說不會你就會放了我嗎?”韓衡搖搖頭。“我接到的命令,是殺了和藏寶閣閣主同行的所有人,包括他在內(nèi)?!?/br>韓衡抬頭,嘴唇動了動。沒等他問,黑衣人邪性地笑了,嗓音愈發(fā)粗嘎,“青娉是我們動的手,她的任務是殺了徐堯,她自己提出讓我們把她弄成那副鬼樣子,否則我們一刀就能殺了她,費什么事。她沒能完成她的任務,逼得只能我們親自動手。”黑衣人咳嗽一聲,吐出一口血來,當中和著他的一顆槽牙,他舌頭在口腔里使勁舔了舔傷處,抿緊嘴唇,肅容道:“你還想知道什么?”韓衡張了張嘴。“誰派我們來的我不會說?!?/br>韓衡反應過來,“你說的是你可以說的?”黑衣人瞇起一只眼,他的手腳仍然別扭至極地扭曲著,用一只眼注視韓衡。韓衡無法用任何語言來描述這個人的眼神,這大概就是,亡命之徒,他人生中的每一刻,都在向死而生,每一刻,都在明知下一刻是死亡的慢性絕望中生存。從和平年代而來的韓衡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人。“告訴你誰派我來的,我就會死。”黑衣人吃力地說。“你可以寫下來?!?/br>“不行?!焙谝氯藦澚藦澊浇牵拔也粫嬖V你?!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