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練吉他，陳麟趴在后邊的石頭矮墻上窺探。

“站近點(diǎn)看不更好?！碧K伯喻長指撥弦，對著這小子哼了一首。

陳麟不知道爬哪兒去了,臟兮兮的。聽歌的時(shí)候也不安靜，嫌棄地說，“你唱歌好嗲?！?/br>
“你講話好煩。”蘇伯喻說,“特別討打。你可以選擇閉嘴聽完?！?/br>
陳麟就真的站那閉嘴聽完，聽完之后他盯著吉他，“你彈的比唱的好聽?！?/br>
“要說真心話?！碧K伯喻把吉他送他懷里，“試試?！?/br>
陳麟一瞬間就變得有點(diǎn)不知所措,他學(xué)著蘇伯喻的姿勢抱著吉他。光滑的背部手感極其好，從指尖冰涼的滑過去,樸素的花紋像是隨性生長的自由。他僵硬的挺胸抬頭,繼而摸到了吉他的弦。

小心翼翼，怦然心動(dòng)。

蘇伯喻就成了他的吉他老師。

陳麟在上海的頭兩年不順利，有一次半夜喝得爛醉,摸到電話撥出去，卻打到了秦縱那里。他躺在床上，頹唐地說，“我不想玩了，我玩不下去了?！?/br>
秦縱那會兒也不順利，大半夜還在坐冷板凳，電話里沉默幾秒，秦縱說，“別扯淡了，我們都要走下去?！?/br>
“我不會唱歌?！标愾敕恚瑹o力地喊，“我只有吉他……我只有吉他?！?/br>
“你屬于吉他?！鼻乜v在冷夜里被吹得冰涼，他拉緊外套，固執(zhí)地說，“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的紋身和剛寸頭，清醒了再講話?！?/br>
陳麟聽了會兒忙音，昏昏沉沉。屏幕又亮了，他反應(yīng)遲鈍的點(diǎn)開，“我是陳麟?！?/br>
那頭人頓了頓，“怎么醉成了這樣?！?/br>
“嗯?！标愾朊銖?qiáng)打起精神，撐床頭靠著，“你有什么事就說。”

“問問你在不在家?！碧K伯喻說，“來上海投奔你。”

“不在，不收?！标愾胫苯訏炝穗娫?。

蘇伯喻這個(gè)人很煩。

話總是講得曖昧，從來不肯輕易坦言。陳麟跟他認(rèn)識很久，被他教得彈了一手好吉他，可是還是那么討厭他。

第二天陳麟還沒醒，門鈴就響了。他以為是送牛奶的，于是套著套頭衫就穿著短褲亂炸著頭發(fā)開了門。

“臥槽?！标愾胨坌殊斓匕櫰鹈肌?/br>
蘇伯喻微笑著打招呼，然后就想登堂入室。陳麟堵在門口，蘇伯喻就堵著他。

“怎么了？”蘇伯喻說，“幾個(gè)月沒見這么想我，擁抱可以有，需要我擺什么姿勢？”

“抱團(tuán)滾蛋的姿勢。”陳麟沉聲說。

“教育真是件任重道遠(yuǎn)的事情?！碧K伯喻瀟灑地靠在門框，“我好歹還占一點(diǎn)師生情分，這么講話實(shí)在令人寒心。收留一下吧陳同學(xué)，看在吉他的面子上？”

陳麟冷酷無情，“不收?！?/br>
“難道要我一把年紀(jì)撒嬌賣萌嗎？”蘇伯喻說，“如果你不介意我就開始了。”

陳麟:“……就收一天！”

他住的地方不大，一室一廳?？蛷d鋪了地毯，只有一個(gè)小沙發(fā)，但地方要比他在出租屋那會兒收拾得干凈。陳麟總覺得從蘇伯喻踏進(jìn)門的那一刻起，屬于他自己的氣息就被攻陷了。

就是這種感覺讓他更加不爽。

蘇伯喻顯然是有事而來，住在了陳麟的沙發(fā)里，每天都要出門，一出就是一天。陳麟周末洗衣服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了他的襯衫，混雜在自己的T恤里，仿佛一同生活的證據(jù)。

“靠?！标愾氩桓吲d地放了水，準(zhǔn)備洗完這最后一次就讓他滾蛋。

可是晚上蘇伯喻回來給他帶了烤鴨和啤酒，陳麟就難以開口。他接過東西的時(shí)候聞見了蘇伯喻身上的酒味，蘇伯喻松開領(lǐng)帶揉了他腦袋，“小朋友就喝點(diǎn)啤酒?！?/br>
“別摸我。”陳麟抗拒地閃開，“不要?jiǎng)邮謩?dòng)腳?！?/br>
蘇伯喻做了個(gè)無奈的笑，去洗澡了。

晚上陳麟迷糊中聽見客廳噗通一聲響，倏地坐起身，光腳跑出去一看，發(fā)現(xiàn)蘇伯喻在地上。陳麟輕踢他一下，沒動(dòng)靜，嚇了一跳，蹲下身看他，拍著他的臉頰。

“你掉地上了禽獸。”陳麟說，“再不醒我就把你掃地出門?！?/br>
“動(dòng)作可以稍稍放溫柔一點(diǎn)嗎?！碧K伯喻擰著眉，胃里翻滾的不舒服，“這是趁機(jī)抽巴掌吧你?！?/br>
陳麟沒理他，扯了他衣領(lǐng)往沙發(fā)上拖。蘇伯喻靠上沙發(fā)，握緊陳麟的手腕，拽拖到自己胸前，說，“你怎么這么橫？你怎么總是這么橫？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嗎？”

“你他媽怎么不過肩摔。”陳麟被拽得踉蹌，栽他身上，“耍酒瘋？！”

蘇伯喻緊緊拽著他，幾乎要跟他面貼面，“你上回跑什么？”

“你心知肚明?！标愾霋曛郑癱ao！”

“啊，”蘇伯喻尾音拉長，有點(diǎn)危險(xiǎn)地逼近，“你不也心知肚明嗎？怕得連答復(fù)都不敢給我？”

“你說什么了嗎？”陳麟咬牙，“你什么都沒有說蘇伯喻，你就是耍流氓！給你個(gè)蛋的答復(fù)！”

蘇伯喻看著他，“那我現(xiàn)在說明白。我們試試？”

“試試？”陳麟掙開手，一拳打他裝x的臉上，“我試你個(gè)王八蛋！”

試試？

滾吧你！

酒后亂性不提也罷，提起來就他媽一句試試？陳麟就是討厭他總是模棱兩可的承諾。要么直接別聯(lián)系，要么就……

就什么？

陳麟踹上門，沒繼續(xù)去想。

蘇伯喻的電話陳麟拉黑了，沒再見著人。有一回老師組織的飯局，兩個(gè)人才再見面，中間隔了個(gè)花枝招展的小妖精，特別熱情地給陳麟介紹他新買的指甲油。

“這個(gè)顏色可好看了?！毙⊙沃种?，“而且一點(diǎn)都不娘炮，特別特別地符合我的氣質(zhì)，我覺得粉粉的那種好娘哦?！?/br>
陳麟看了顏色，小妖精手指修長，涂了指甲油也很好看，他誠實(shí)地夸獎(jiǎng)了一句，“挺好看的?！?/br>
小妖精是他師兄，人很好，非常熱心腸。

“對吧?！毙⊙粗澳阆膊幌矚g??？”

“不喜歡?！标愾牍⒅钡?。

“直男就是沒有審美?！毙⊙洲D(zhuǎn)向蘇伯喻，“蘇老師呀，最近忙吧？聽說您在籌備工作室，以后收不收熟人？我可要報(bào)名了?！?/br>
“您如果來?！碧K伯喻微笑，“倍感榮幸?！?/br>
“那我還得捎上個(gè)人?！毙⊙岁愾氲氖?，“這是我?guī)煹?，您別看他長得兇，人其實(shí)特單純，還請您以后多多提點(diǎn)。”

蘇伯喻偏頭看陳麟，小妖精說，“叫他麟麟就好啦。不太會說話，但吉他彈得真沒的說。一提這事還特別有緣分，他跟您風(fēng)格特別相似?！?/br>
陳麟被盯得尷尬，他轉(zhuǎn)過頭，“蘇……蘇老師好。”

“多大了?！碧K伯喻體貼地扮演不認(rèn)識。

“……二十二?！标愾胝f。

“不小了。”蘇伯喻給他倒了酒，親切又不過分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