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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防的晝夜更替。對于無數(shù)人來說,普通平凡的一天眨眨眼就過去了,之后或家室溫馨,或靜夜深思,都將被黑夜的包裹收緊歸納,成為天光再起之前短暫的安寧。而長夜深處的凄風(fēng)苦雨,會以無法想象的生命生長,日夜輪回難以消亡。曾經(jīng)的夜里,昨日的夜里,此刻的夜里,他們仿佛承受著不同的磨難,這些磨難又似乎長著相同的樣子。八點(diǎn)半的時候,付墨醒了。他醒的時候,顧舟澈正坐在他旁邊望著羅勛削出來的蘋果發(fā)呆,對方七點(diǎn)多的時候有事離去了。他又削了一只蘋果,讓顧舟澈吃掉,白凈的果rou在空氣里很快氧化,斜斜地卡在杯子口,因為褪去了一層皮,看起來有些瑟縮的可憐。他盯了那只蘋果很久,并沒有想吃的意思,只是給自己找一點(diǎn)能分散注意力的事情做,然后他忽然感覺到什么,轉(zhuǎn)過頭來,對上付墨的一雙眼睛。顧舟澈怔怔地看著他,他的意識晚了一步,一時間沒有對肢體下達(dá)出合適的指令,只是下意識往前湊了湊,像是要確認(rèn)他是否真的醒了。背光的面容眉眼有些模糊,在昏黃的床頭燈下看起來晦暗而遙遠(yuǎn),讓付墨想起方才做的夢。漫長的二十多個小時在睡眠中失去時間感,好像只過了一小會兒;夢里是他并沒有太多記憶的高中時期,兩三個人堵在他面前,一只手非常用力地按在他的肩膀。付墨握住那只手腕,在一聲痛叫中將它朝后掰去,然后甩開。那個人捂著手腕流著汗撞到同伴身上,另一個人憤怒地一拳朝他揮過來。他抬手猛地接住,接下來的動作像刻入身體的記憶一般熟悉,可還沒等他施展開,他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看到一個本應(yīng)在他生活中已經(jīng)消失很久的人,對方穿著跟他一樣的校服朝他跑來,跑到他眼前時,其余人忽然都不見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他氣呼呼地說,付墨,你怎么又跟人打架了?不是說讓你別理他們嗎?你再跟人打架我以后不理你了!夢里對方語氣責(zé)備,眼神卻很慌亂,罵完他又伸手,摸了摸他顴骨,小聲說:“疼不疼?。俊?/br>混混沌沌的畫面又一轉(zhuǎn),是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走一會就回一下頭,惴惴不安,到家之后把門反鎖上,窗戶也都關(guān)上。外面晴天明媚的,他卻一個人躲在樓上最盡頭的一個窄小的儲藏間,忽然一陣拍門聲從樓下傳上來,還有人在喊:“付墨,付墨,你在家嗎?我要進(jìn)來啦?”不要進(jìn)來。這是他夢里最后的意識。然后他就醒了。空氣緩慢涌動,單人病房的隔音很好,沒有任何聲音讓他尚且遲鈍的感官和頭腦受到催促,所以他在依舊半夢半醒的視線中看著眼前的身影僵了一僵,起身匆匆走開,很快又走回來,拿著什么對著他微微俯下身,溫?zé)岬囊后w濕潤嘴唇,順著齒縫緩緩流進(jìn)喉嚨。他的喉嚨因為胃管而嘶啞腫痛,胸骨也好像被摧毀過一般,四肢無力,全身上下只有一雙眼睛逐漸清醒,逐漸在燈光里染上光亮。他看著顧舟澈的臉,慢慢想起自己昏迷前是在哪里。在付墨過去的人生中,他感受過的情緒有限。過早養(yǎng)成的漠不關(guān)心讓他習(xí)慣性地關(guān)閉所有情感接收,甚至包括自身的基本需求。而顧舟澈是他的反面。他敏感、細(xì)心、好奇,情感充沛到像是一只熟透多汁的果實(shí),站在身邊的人都會不由自主沾染上他的氣味。長久以來,他們兩人處于完全失衡的狀態(tài),但這從未影響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但這只是表面——表面上看起來他們像是最普通的一對朋友,分開再重逢,彼此心無芥蒂,完全接受。而中間斷層的那些時光、甚至情感,到底發(fā)生過什么,到底要如何安置,沒有人提起過。即使在最親密的時刻,付墨依舊警惕地保持著一份距離。這份距離使得顧舟澈開不了口,也無法探究。他們在相遇后重新建立起新的相處方式,看似要好過從前,實(shí)則非常遙遠(yuǎn),而顧舟澈從未對這一切產(chǎn)生過怨言。他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不斷接近、軟化付墨,不管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這份努力沒有改變過。因為正如羅勛所說,這不是防備,而是保護(hù)。他沉默寡言的朋友,用笨拙而強(qiáng)硬的方式藏起自己不愿為外人知的一部分,留下一部分慢慢迎合他的節(jié)奏和腳步,縱容他去打磨成期望的樣子。但這并不是顧舟澈所希望的。他所希望的,始終是將付墨整個人牽領(lǐng)到陽光下,為他照亮生活所有的可能,然后讓他自己做出選擇。兩個人抱著不同的目的,卻都在想著,還有時間,還有時間,慢慢來。而現(xiàn)在,這份失衡的平衡被忽然打碎,如同天平最高那端的蜂蜜罐子破了一個洞,黏稠金黃的液體一路緩慢流到底端,覆蓋那片已經(jīng)蒙上灰塵的地界。在付墨難得感受到悔恨、無措與不安的時刻,他想象中的責(zé)備、質(zhì)問,甚至猶豫、欲言又止都沒有發(fā)生。顧舟澈低頭看他,嘴角輕輕揚(yáng)著,說:“你終于醒了。餓不餓?”看起來有些憔悴的年輕人周身散發(fā)著沉甸甸的溫柔,他望著他的眼圈微紅,但不見水光。他每個舉動、每個呼吸都仿佛在說:沒關(guān)系,我都知道。沒關(guān)系。我會陪著你的。不管接下來有多么艱難,我都在這里。什么都不會改變的。第25章二十五這世界上,唯有改變才是不變。想對一個人承諾不變,除了強(qiáng)烈的決心,更需要面對改變的勇氣。在付墨還睡著的時候,顧舟澈就做出了決定。這甚至不能算一個決定,因為只花了他幾秒的時間,不管付墨是為什么瞞著,不愿意別人擔(dān)心也好,缺乏安全感也好,覺得難以啟齒、沒有意識到自己具體情況有多嚴(yán)重也好,他都不能任由他繼續(xù)隱瞞下去。不管付墨醒來后對此會有何反應(yīng),他都不會動搖,因為這是錯的。他不能看著他錯下去。如果這份痛苦需要時間才能治愈,不管多久他都愿意陪著他。哪怕付墨趕他、討厭他,他也不能離開他。帶著這份決心,他自然無需再去質(zhì)問。他心疼還來不及呢,怎么舍得讓付墨難堪?但這個問題終歸要解決,而且迫在眉睫,哪怕無法說服他立刻就醫(yī),他也要先想辦法讓付墨愿意與他一同承擔(dān)。他們還年輕,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可以去做這件事。是的。他們這么年輕,什么難關(guān)都能挺過去的。周一下午,李幸來接他們出院。他把車開到了醫(yī)院門口,一邊接付墨的東西,一邊問:“感覺好點(diǎn)了沒有?”“沒事了?!备赌f,“麻煩你了,幸哥?!?/br>他喉嚨還沒恢復(fù),說話聲音十分沙啞。在醫(yī)院躺了三天全靠掛水和簡單的流食,看起來一身病氣。李幸笑笑道:“我倒沒事,就是嚇著小顧了。聽說你住院的時候,整個人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