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錯，是陛下負(fù)了您，您明明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儲妃，名正言順的皇后，本來應(yīng)該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應(yīng)該享受世間所有女人的艷羨的，都怪那些賤女人，是她們害了您，是陛下負(fù)了您?！?/br>
嬤嬤忍不住抹淚，這個不似生人的皇后，是她自小照顧長大的小姐呀，是她看著長大的，曾經(jīng)天真明媚，眼中臉上只有笑容的小姐呀！

“嬤嬤，我這幾年，總會想到那個女人。”

皇后垂首，望著自己指甲上沾染的一點(diǎn)嬤嬤手上的血跡，慢慢地擦拭著，擦拭著，卻總是擦不干凈，曾經(jīng)那么干凈的一雙手，現(xiàn)如今，沾染上的血腥，已經(jīng)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抹消去了的。

“那個孩子，每次來請安的時候，我看到他的樣子，看到他漸漸長成的樣子，心底，總覺得好像是有一團(tuán)火焰在燒灼?！?/br>
“他那么像那個女人，越長大，越像，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想，毀了他！”

猛地抬眸，描摹的精致的眉眼間，唯有一片猙獰的暗色，像是擇人欲噬的野獸一般，讓人只是看著，便覺得害怕。

嬤嬤本來的義憤填膺，在望見皇后的眼神后，忍不住抖了抖手指，方才被掐住的地方，似乎又開始痛了起來，一瞬間，她忽然想，皇后這個樣子，究竟是否還正常，她方才說的那些話，是否錯了。

“我想要，讓那個女人在地底下也不瞑目，我要讓那個女人知道，不論她生前如何地在我面前贏得了一切，不論她生前有多么趾高氣昂，她的兒子，要為了她的錯誤付出代價！”

殺機(jī)凜凜，甚至一根護(hù)甲被女人手上一個使力，無意識地掰折。

咔嚓一聲響：“陛下現(xiàn)在想來又在懷念那個女人吧，他們的兒子成長的這么健康，這么出色，他一定很開心吧，那個女人在底下一定很得意吧。我的兒子呢？我的皇兒都是因為那個賤女人，來到世上的機(jī)會都不曾有過，我還沒有見到他睜開眼睛看我一眼，我還沒有親耳聽皇兒喚我一聲娘親，他就那么走了，都是那個賤女人害的，憑什么我的皇兒胎死腹中，她的兒子卻可以睜開眼睛看到這個世界的萬般光彩，憑什么我這么辛苦守著的皇后位子，我那么用心地對待他，他的眼中卻只看的到那個賤女人一個人，憑什么那個賤女人的兒子能夠成為尊貴的嫡子，明明那個小雜種體內(nèi)流淌著的是那么卑賤的血統(tǒng)，憑什么！”

“娘娘！”

在皇后想要掰斷第二根護(hù)甲前，嬤嬤握住了她的手，那上面因為使力，也有一絲血色痕跡溢出，嬤嬤心疼地望著皇后自己弄出來的傷，方才心中那一瞬間閃過的要勸著皇后收手的念頭，乍然強(qiáng)烈了起來：“娘娘，您還有太子殿下，現(xiàn)在陛下雖然對您冷漠，可是您還是中宮皇后，還是母儀天下的一國之母，只要您耐心等待，太子殿下登基后”

登基二字和后面的話，嬤嬤說的極其地小聲，是湊在皇后的耳邊說的。

皇后的面色沒有像是嬤嬤以為的緩和，在聽到嬤嬤描述的她以后會得到的那眾多的尊榮，以后可以放手報復(fù)的未來，冷笑一聲：“皇帝可早就為自己最心愛的兒子準(zhǔn)備了后手，等待？等到那個時候，小雜種仗著手中的東西，也許就不是你我可以動的了的了，更何況......”

皇后起身，站在佛像之前，伸手，不知按了哪個點(diǎn)，一陣微不可聞的機(jī)括轉(zhuǎn)動聲響起，她向著露出的密道走去，唯有最后那句話，順著幽深的甬道，傳入了嬤嬤的耳中：“太子可也不是我的種呢?！?/br>
不是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血脈延續(xù)，皇后又怎么可能會真的寄希望于太子呢，她二十幾年前傻了一次，十幾年前又傻了一次，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不惑之年，她該失去的，都已經(jīng)失去了，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皇后的心中，唯有報復(fù)二字，時時刻刻充斥著腦海。

昏暗的甬道內(nèi)，皇后的腳步有規(guī)律的響起，偶爾有昏黃的火光閃過她那張素凈的容顏，閃過那雙沁著毒液的眼睛，卻像是受驚一般縮了回去，參差的火光，將皇后的身影拉的長長的，搖曳的裙擺梭梭地拖過地面之上暗紅色泛著詭異色彩的石板，恍惚間，那仿佛是一條開遍曼陀羅花的地獄之路。

嬤嬤小心地將機(jī)關(guān)還原，望著那慈悲微笑的佛祖塑像，雙手合什，嘴里不斷念念著，細(xì)細(xì)聽來，卻是一篇往生咒。

“娘娘，老奴能夠為你做的，為她們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良久，咒文念完，嬤嬤細(xì)細(xì)地清理了一下供臺，嘴里一邊小聲念叨著。

一陣陰冷的風(fēng)刮過，供臺上長燃的線香啪嗒一聲，斷成了兩截，嬤嬤臉色乍然灰白一片，望著那還在微笑著的佛祖，腳一軟，跪倒在了地上：“求佛祖饒恕奴婢的罪行，求佛祖慈悲，老奴也只是沒有辦法呀。”

隱約間，耳邊仿佛可以聽到凄厲的慘叫聲，一聲聲，不絕于耳，那么細(xì)，卻又那么難以逃避，像是一根勾魂的繩子，不斷地往她的腦子里鉆，經(jīng)常在夢里出現(xiàn)的畫面，清晰宛若昨日。

第四十章惡鬼

“慧姑娘，惠娘娘，饒了老奴吧，老奴不是故意見死不救的，老奴只是聽命行事呀”

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女人雙眼留著血淚，向著她伸出雙手的樣子，那樣一張秀麗溫婉，讓所有人見之忘俗的容顏，現(xiàn)在一片血rou模糊，那樣一張纏繞了她多少年噩夢的臉，一瞬間，和無數(shù)張女人的臉重合在一起，她們或者是有她的一雙桃花般燦爛的眸，卻只余了兩個血洞，或者是有她那樣一張不笑也悅?cè)说男v，被羊腸線將上下兩片唇縫死在一起，或者是有她一段風(fēng)流優(yōu)雅的身姿，被活活勒斷了全身上下每一寸骨頭。

“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找我，救命！”

嬤嬤面色驚恐無比，她的眼睛對著半空，仿佛那無盡的虛空中藏著什么可怕無比的怪獸一般，一步步后退，嘴里不斷叫嚷著。

香爐中飄渺的白色云煙優(yōu)雅地飄起，纏綿成了動人的形狀，那煙云，順著那一陣往佛堂穿過的陰風(fēng)，在狀若瘋狂的嬤嬤周圍盤旋環(huán)繞。

“救命！”

叫聲戛然而止，在驚動外面更多的守衛(wèi)之前，一枚石子，迅速地?fù)粼诹藡邒叩牟鳖i間，一股汨汨的血流順著小小的血洞，流出，嬤嬤的眼睛，至死都睜著，望著那最可怕的虛空，而她的唇間，卻奇異地帶了一抹笑，那是一抹解脫的笑，也許，對她這樣無法真的做到全然心狠，又無法真的洗清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