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叫，或者能夠感受到他們閉上眼睛前最后一個安詳?shù)纳袂橐话?，認為自己的身體乃至于靈魂都徹底融入到了這個環(huán)境中。

人魚先生沉默不語地陪伴著他，直到他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才抬起手在他面前揮動了兩下，帶著他一起往更加深遠的位置游動了過去。

第90章直至永恒

在這個山洞里游動的感覺非常奇妙。艾格雷能感覺到圍繞在自己四周的這些海水似乎與外面的海水有所不同,但或許是因為隔著一層潛水服的緣故,他又沒辦法完全說出這種異樣感具體是來自哪里。

他一邊不斷觀察著四周，一邊跟著人魚先生往下方潛去——直到看見了人魚先生想讓他看見的一幕。

在他們面前的一處角落里,兩具尸體正緊緊相擁。其中一具是一位女性,她的皮膚因為毫無生機的緣故顯得老舊干癟,頭發(fā)也毫無光澤，魚尾上的鱗片顯得無比脆弱,但從她依舊漂亮分明的五官輪廓上來分辨,能知道她生前一定與任何一位人魚一樣美麗絕倫。擁抱著她的是一位男性，他的模樣看起來比自己懷中的女性還要更加蒼老,似乎與人類老去之后的樣子沒什么區(qū)別。這樣的差距顯得他懷中的女性仿佛比他小上不少,但艾格雷直覺認為,這兩位已經(jīng)永遠不會再睜開眼睛的人魚在年齡上應該差別不大。

“我們的種族不容易變得蒼老?！比唆~先生在一旁解釋道，“我們會經(jīng)歷老去與死亡，但是歲月不會那么輕易地在我們身上留下痕跡——除非目睹了摯愛的離去。”

艾格雷的喉頭輕微滾動了一下，但他無法說話,所以只能先安靜地聽著人魚先生的聲音。

“我前幾天回到這里的時候,他才剛剛將自己的一生摯愛帶來這個地方。他的神色恍惚,面容憔悴，看起來已經(jīng)無法再感覺外界的一切，但是當他擁抱著他的妻子躺下時，他的神情非常平靜。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比唆~先生緩緩說完，注意到艾格雷看過來的目光,又補充了一句：“前兩天那個笨蛋想找你挑戰(zhàn)，我攔住了他，讓他先與我進行搏斗，打斗間靠近了這個地方，就順便來看了一眼。”

艾格雷猜到他大概是在說那位卷毛先生，于是點了下頭表示了解。之后他又將目光重新放回到了面前這對即使死亡也依舊緊緊擁抱著對方的夫妻，盡管臉上沒有顯露出太多情緒，但卻深深認為眼前這一幕的震撼程度，甚至還要超過他剛剛進入這個石洞時的感受。

“我們居無定所，直至尋找到能夠與我們共度一生的存在。”人魚先生最后說道，“自此，我們與伴侶不再分離，直到大自然重新接納我們從身體中逐漸散去的生命?！?/br>
一直到他們重新回到岸上，人魚先生都沒有再說出任何其他的話。

艾格雷雙手撐地爬上海岸之后，將臉上的呼吸罩扯了下去，然后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早晨略微有些刺眼的陽光，同時輕聲喚道：“魚先生?！?/br>
“嗯？”

他重新睜開眼睛，一邊半閉著眼皮適應強烈的光線，一邊笑著說：“等到我白發(fā)蒼蒼，滿臉皺紋的那個時候，如果你先我一步離開，我就最后下一次海，帶走你的身體，想辦法把你埋到我祖父和父母身邊的那一小塊空地里，然后吩咐島上其他居民，讓他們也將我葬在我家人的身邊與你一起?！彼f完這些之后又忍不住將笑容擴大了一些，“到時候如果我們被發(fā)現(xiàn)了，說不定還能上一次新聞頭條。”

像是【某小島墓地驚現(xiàn)人魚尸骨】或者【震驚！歷屆燈塔守護者佩耶爾家族實際上是神秘生物研究學家？！】這一類的標題？

人魚先生沒有說話，但卻已經(jīng)跟著艾格雷一起笑起來，同時設想出了幾種可能性。

“如果我先行離去——”艾格雷笑了兩聲之后，又接著說，“如果我先行離去，就請魚先生將我的尸骨帶來這個地方吧。無論沉睡在什么地方，我都希望我最終會在你身邊。”

他的目光看起來幸福而又滿足，既沒有對死亡的畏懼，也沒有對因他們種族差異而產(chǎn)生的一些困境感到舉足艱難。

人魚先生專注地看著他承載著笑意與平和心境的眼神，輕聲而又堅定地回答道：“好?！?/br>
他們還有許多年的時光需要慢慢地走，無論最終的結(jié)局會如何，這一路都注定會溫馨快樂。

等他們回到了燈塔之后，情緒就已經(jīng)完全恢復了過來。艾格雷甚至拿出了之前買的那一大袋果凍，重新向人魚先生鄭重地介紹了它們中一些正常且受歡迎的口味，并且邀請人魚先生品嘗了它們。

人魚先生先是對艾格雷看似嚴肅的幾句話表示了一定程度上的質(zhì)疑，然后接過他手里的果凍嘗了嘗味道，這才完全相信艾格雷這次沒有用坑蒙拐騙的古怪招式來誘導他上當。

甜點除了使用之外，的確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用法值得探討，所以當艾格雷在電腦前翻了兩下，然后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地轉(zhuǎn)過身將一個果凍扔進嘴里，并且低下頭往自己的腰腹處吻去時，人魚先生才頓悟到艾格雷之前說的那些其他可喜可賀的玩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人類知識果然博大精深。

這天過后不久，黃昏島又一次迎來了一場大雨，而一直到天空再次徹底放晴，艾格雷也沒有再遇見過那位卷毛兒先生。

“他上次不是還說對我有興趣么？”艾格雷笑著向人魚先生詢問道，“而且還接受了我的挑戰(zhàn)，難道是之前被你攔下過一次，所以被嚇到了么？”

“白癡是不會受到驚嚇、也不會因為一兩次戲弄就輕言放棄的?！比唆~先生面無表情地回想了一下之前卷毛兒找他挑戰(zhàn)時的囂張神情，毫不客氣地評判道，“他大概是遇上了其他感興趣的事物，所以暫時沒來得及顧上這邊吧。”

“我可期待很久了。”艾格雷拿起自己的咖啡杯，將被子放到咖啡機的下面，在控制器上按下了幾個按鈕，“魚先生雖然也十分強大，但是在與你進行了這么多次近身搏斗之后，我差不多已經(jīng)相當熟悉你的搏斗習慣了——所以如果我想要尋求刺激與難度的話，卷毛先生大概會是個相當不錯的選擇?！?/br>
“島上沒有格斗愛好者？”人魚先生側(cè)過頭看著他身邊的那臺咖啡機，一邊聆聽著咖啡機里開水沸騰的聲音，一邊順口問了一句。

“很遺憾，沒有?！卑窭纵p嘆著回答道，“大多數(shù)對格斗有興趣的都是些年輕男孩兒，他們雖然或許比我小不了多少，但是卻從來沒有系統(tǒng)地學習過格斗，連從小到大打架的次數(shù)都少得可憐，所以我也沒辦法拉著他們打到盡興?！?/br>
……這話聽起來簡直就是好萊塢硬漢派明星在盡情毆打反派之前的標準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