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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多,天空飄著細雨,緩和了九月份里漂浮在空氣里塵埃的喧囂和干燥,來來往往的人都踏著輕松而愉悅的腳步。莊凌霄并沒有停留太久,他打了個電話,然后拉著聶長生徑直上了一輛中型的私人飛機。對只有容納他跟莊凌霄的機艙,聶長生腦?;^烙印在身體深處的記憶,可恨的是,同樣的記憶也一樣深刻地烙印在莊凌霄的腦海里,他故技重施,在聶長生的身上四處點火,并最終還是得了逞,將軍事飛機里上演的顛鸞倒鳳再淋漓盡致地演了一次。三個小時后,那架中型飛機從H市的上空滑落,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機場上。彼時天已經蒙蒙亮,H市的九月份跟盛夏一樣,不過空氣質量相較于帝都卻好得太多了。聶長生盡管渾身像被拆開再重新組合一樣痛疼難耐,可到底還保持著頭腦的清醒,雖然這個時候的清醒,無異于是對他的凌遲。“我想見鴻梧了?!便@入了出租車后座,聶長生已經沒多少力氣了。“那熊小子有什么好見的?!鼻f凌霄不滿地嘀咕著。“你答應過我的……”聶長生勉強睜開一條眼縫,露出生氣的眸子。“今天是星期三,他還住校,你要去學校?”莊凌霄聳了聳肩,“哦,對了,白初雪擔任他的班主任,你要不要先跟她聊聊,了解了解一下那小子在校的情況?”提起白初雪,聶長生自然而然想起了高長川,半年前他離開H市時,高長川剛剛晉升為爸爸,白初雪為他誕下了一個女兒,半年過去了,他們一家三口一定過得很幸福美滿了。然而多年前,也曾是一家三口的摯友,卻與他已經陰陽相隔了。當初有人刻意在賀鴻梧的跟前重提賀蘭山的舊事,致使少年憤恨難平,糾結于親情與恩情之間的情分,不知道哪一方更重要,哪一方更可恨,不想少年陷入兩難的抉擇之中,當時的聶長生正被千絲萬縷的困局所束縛,來自于莊凌霄家族的施壓,又無法擺脫卞教授挾恩逼他參與基地里違法的人體實驗,只好遠走他國,黯然離開了這片他深愛著的土地。因為已經買下了那家私立學校,莊凌霄現(xiàn)在的身份還是學校的董事長,手上當然掌握了關于賀鴻梧的一切動向了,只是他一點也不愿意將少年這半年發(fā)生的巨大轉變告訴聶長生,如果讓聶長生知道了賀鴻梧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變優(yōu)秀了,成熟了,可靠了,不再像從前冒冒失失沒心沒肺整日只知道玩鬧泡妞的家伙了,聶長生一定會馬上要求去學校見那個脫胎換骨的少年了吧。盡管如此,出租車還是在實驗學校的門口停了一下,高厚的校門堵住了校內的景色,聶長生看著空曠的前路,最后化作了一聲輕嘆,莊凌霄適時地讓司機掉轉車頭離開了。雖然聶長生想回的是醫(yī)院分配的新公寓,可司機為了賺取更多的車資,還是把車開到了莊凌霄提到的別墅區(qū),住在那里的人一般都擁有名貴的轎車,一般不會打的,不過他是在機場上拉到客的,要是把客人送到了這里,說不定還能得到一筆小費呢。抵達目的地后,司機果然得到了一筆不菲的小費,可是他也沒見有多高興,因為乘客打賞給他的歐元,司機還是第一次見識了歐元是長這個樣子的呢,心里不停地打鼓,生怕遇上了假幣,而且還得上一趟銀行兌換,實在麻煩極了……別墅請了家政公司的人定期上門打掃,所以就算這里好幾個月沒人入住了,地板依舊光潔明凈,不見什么塵埃。聶長生在這座別墅呆了兩天,周五一到,他就坐不住了,非要回公寓的住所,周五,H市的學校都不補課,住校的學生都會回家。莊凌霄這兩天非常的忙碌,電話不斷,跟對方通話時,不管他怎么掩飾神情,或者壓低嗓音,都無法隱藏他憤怒的情緒,好幾次聶長生聽到了他對著電話那頭的人在咆哮,然后在爭執(zhí)中憤恨地摔了手機。然而不管莊凌霄有多繁忙,他硬是沒有離開聶長生一步,總在平復了情緒之后,又沒事人一樣的出現(xiàn)在聶長生的眼前,還很有心情的給他做晚餐,遇上食材不夠了,他還會打電話給農家樂的老板,讓他送新鮮的食材過來。每每這個時候,聶長生心里涌起一股無名的悲哀,明明這個男人應該馳騁在更廣袤的天地里立下赫赫的戰(zhàn)績,偏偏因為他,甘愿自己剪斷了自己翱翔的翅膀,困囿在他的身邊,做一只沒了牙齒的雄獅,被那么多宵小之輩欺壓到了頭上,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彼此相愛的兩個人,到底是誰束縛了誰,又是誰禁囿了誰?雖然莊凌霄極不愿意聶長生去見賀鴻梧,但并沒有阻攔他,四點一到,他倆就出現(xiàn)在了實驗中學的門口,混在門外前來接自家小孩回家的家長堆里,絲毫沒有引起注意。四點二十分一到,校園的上空準時地響起了放學的鈴聲。沒到幾分鐘,門口就涌出了一批焦急的學生,這些大多是新學期入學的初一學生,剛剛告別溫室的搖籃,還沒過慣艱苦的內宿生活,所以放學的鈴聲一響,便迫不及待地往門口涌出,希望早早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重溫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慣日子。等門口的家長走了一半之后,熙熙攘攘的學生中,聶長生終于見到了久違了的少年。賀鴻梧正跟龔少卿聊著什么,龔少卿舉起書包輕輕砸了同伴的肩膀,少年并沒有躲開,也沒有回擊,只是笑了笑,笑容里多了一份大人才有的從容。賀鴻梧變了,像個小小的大人了。聶長生欣喜地發(fā)現(xiàn)了賀鴻梧的變化,少年比半年前瘦了,也高了,以前臉頰兩側還能隱約看得見的嬰兒肥,現(xiàn)在已經不見了蹤影,從前他跟龔少卿走在一塊時,個頭還矮龔少卿半個頭的,現(xiàn)在已經竄高了身量,堪堪比龔少卿矮了一點點了。“賀鴻梧!等等我!”清亮的聲音在嘈雜的校門里顯得曲高和寡,楚穎穎背著書包在校門內喊著,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自從上學期結束后,兩個月的暑假里,她都沒有見過賀鴻梧,打他的電話,他總說在補習,要么就是什么跆拳道、棋社,總之沒有一天是有空陪她的。兩個說笑著的少年回過了頭,雙雙停下了腳步,等身后的少女跑過來。奔跑中的少女驀然睜大了眼瞳,目光驚異地看向更遠的前頭。兩個少年不明就里,本能地順著她的目光往回看,臉色的笑容瞬間凝固,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那道筆直地站在車門前挺拔而修長的身影里。賀鴻梧嚅動著雙唇,眼眶突然加劇了重量,依稀有什么濕潤的東西從眼睫毛里滑下,喉嚨也一陣梗塞,他突然爆發(fā)了一聲凄厲震天的哭聲,叫了一聲“聶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