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行所說的差別不大，案件的審理過程以及犯人、證人的供詞都寫的很詳細(xì)，可見經(jīng)辦此案的人負(fù)責(zé)的態(tài)度?？杉幢闳绱丝b密的詢查，得出的結(jié)論仍舊是“舉子買通考官，其余同鄉(xiāng)及與之接觸者皆難免除嫌疑”?？梢姲盖橹畯?fù)雜，這樣的結(jié)論或許草率，卻也算是最接近事實(shí)的了。

楊綸還在感嘆，夏寅明與李千戶就回來了。李千戶臉色如常，倒是夏寅明面色不太好，有些晦澀，讓楊綸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詢問。

倒是李千戶體諒他，先開口道，“已經(jīng)禁不住刑，招供了。”

“招，招了什么？”楊綸回憶起詔獄墻上掛著的各色刑具，有些結(jié)巴。

李千戶想來方才在院外凈了手，進(jìn)屋拿了帕子擦干，邊說道，“尤檀將試題賣給了孔烈，且只賣給了他。”

“孔烈又是如何認(rèn)識尤檀的？”楊綸問道。

“孔烈并不認(rèn)識尤檀，可他帶了一位尤檀認(rèn)識的人去。”李千戶神情有些冷然。

“誰？”

“申修的長隨?！被卮鹚氖窍囊鳌?/br>
楊綸心里咯噔了一下，臉色也有些不好看。那名長隨，果然是問題的關(guān)鍵。楊綸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覺，比之認(rèn)為申修指使自己的長隨行賄自己屬下，他更愿意相信岄君的話。那名長隨極有可能是蛇妖所化。可他即便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他們，他們也未必會信，這事兒確實(shí)匪夷所思，要不是自己見到過岄君神出鬼沒，他也是無法相信鬼神之說的。

“我問過申府的人，那長隨自過年便已回家，至今未歸?！毕囊鲗χ钋粽f道。

李千戶點(diǎn)頭，道，“我會派人去確認(rèn)此事?！痹挳叄悴辉付嗾f。

夏寅明起身告退，楊綸也跟著出門，臨走前，李千戶悠然道，“你好自為之吧?！?/br>
楊綸幽怨的看了李千戶一眼，嘆了口氣，出了鎮(zhèn)北撫司。

日頭已經(jīng)有些西垂，楊綸才驚覺自己竟然連午膳都沒有進(jìn)食。先前在公主府外喝了一肚子茶水，又被詔獄一嚇，竟然忘記肚子空空這回事兒了。

此刻想起來，連忙讓等在門外的仆從買些糖果來墊肚子。

仆從聽楊綸還要去國子監(jiān)，便抬了轎子過來，楊綸見夏寅明自詔獄出來就沒好轉(zhuǎn)的臉色，便邀他一道上轎。轎子是大，可兩個男人一起坐還是有些擠。楊綸擠在一旁，往嘴里送糖，一下子頭便不暈了。他舒了口氣，也遞給了夏寅明一顆，說道，“平律兄也未食用午膳，先吃顆糖墊墊吧。”

“為何不直接食用膳食？”

“目下也顧不上用膳，先用糖果墊上，頭便不暈了，人也能恢復(fù)些氣力?！睏罹]又往嘴里送了一顆。

夏寅明并不喜食甜，可看楊小少爺一臉滿足，也便扔了一顆進(jìn)嘴里。糖是姜味的，倒也不膩。

“尤大人怎么招供的？”楊綸有些好奇的問道。

“李千戶命人將一把倒刺的匕首扎進(jìn)尤檀本就受傷的肋骨……”

“停！”楊綸連忙擺手，疊聲道，“說供詞，說供詞?！?/br>
轎外仆從聽到楊綸的喊聲，頃刻停下來詢問，楊綸咳了一聲，命他們繼續(xù)走。

“我們?yōu)楹我颖O(jiān)？”夏寅明忽略楊綸僵硬的臉色，心里有些笑意，勾起嘴角問道。

楊綸穩(wěn)了穩(wěn)心神，神秘地笑道，“說起來，我恐怕知道那名長隨在哪里?！?/br>
12.

日落西山，華燈初上，長公主府上擺滿宴席，只等賓客前來。

楊綸一早到了長公主府，被楊老夫人拉到后院細(xì)細(xì)說了會兒話，前邊宴席開席。此番，他才見到了赫赫有名的申修，他姨姥爺。

申修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雖然有些發(fā)福，可仍能看出年輕時候的美風(fēng)姿。申修前來與長公主談話，長公主便讓他帶了楊綸去前院。

申修是個很溫潤的人，他問了幾句楊綸考試的心得，柔和開口，道，“你自小便有才名，若真要入仕，不可被出身所拘，朝廷還是更喜干實(shí)事的人的?！?/br>
“學(xué)生明白。”楊綸拱手道謝，跟著他走了會兒，還是沒忍住，問道，“申大人三十年前年被連坐除名，心中可有怨懟？”

申修愣住，頓足轉(zhuǎn)身看他，見楊綸透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笑道，“若說不怨肯定是騙人的，清清白白的人被潑上這樣的污水，饒是現(xiàn)在，總還是有人提起。”

他拍拍楊綸的肩膀，借著月光看向他稚氣年輕的臉，有些感慨道，“我一直將此事當(dāng)做是考驗(yàn)，己之不足，何怨于人?！?/br>
楊綸怔住，心下有些觸動，立身端正地對著申修行禮，道，“學(xué)生多有得罪。”

為了方才的不遜，也為稍后的冒犯。

長公主府，前廳宴席上，一場大戲即將拉開。

戲的主角是只妖，可說出來沒人會信，就連楊綸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白面無須，精神萎靡的人，竟然是只妖。

可當(dāng)夏寅明將此人帶到時，所有人都沒當(dāng)他是妖，而是申修的長隨——曹長信。

“夏司丞這是何意，為何要帶本官的長隨來此？”宴席因?yàn)橄囊鞯牡絹?，本來其樂融融的氣氛被打破。申修柔和的臉上透著一股銳氣。

“申大人看仔細(xì)了，此人可是大人的長隨？”夏寅明僵著臉，顯然這樣的場合并不適合審案，可……

他瞟了眼坐在楊景行身邊的人，嘆了口氣。

“此人在考前出入尤府，與貢院命案受害者孔烈交從過密。申大人，請您仔細(xì)認(rèn)一認(rèn)?！?/br>
夏寅明的話讓申修皺起了眉，他不顧席上眾人的議論，上前細(xì)細(xì)辨認(rèn)，少頃，點(diǎn)頭道，“此人便是我的長隨，曹長信?！?/br>
此話一出，頓時一片嘩然。夏寅明看向申修的目光有些肅然，可仍就冷著一張臉對他道，“日前貢院命案，圣上命大理寺徹查。下官發(fā)現(xiàn)，死者三人皆與大人您有相似的巧合?！?/br>
“夏司丞是打算將本官帶回大理寺審問嗎？”申修目光如炬，豪無退意。

夏寅明沉默不語，此刻楊綸揚(yáng)聲道，“申大人廉潔清明，你可不能污蔑命官。夏司丞若是有什么證據(jù)，不妨攤開來說說，好讓我們大家也與夏神斷一道辨一辨?！?/br>
楊景行嘲弄的瞥了他一眼，聽在座的人哄鬧著讓夏寅明擺證據(jù)，亦是靜靜看著夏寅明。

“三名死者中有一人名叫孔烈，他的祖父與兇手一早相識。兇手告訴孔烈，讓他進(jìn)京時拜訪此次出題人尤檀。孔烈不過無名舉子，尤檀并不認(rèn)識，即便有意倒賣試題，也不會冒險(xiǎn)賣給不相熟的孔烈?？墒强琢覅s順利買到了試題，并且寫了一份出色的答卷?！毕囊鞒谅暤?，“正是因?yàn)榭琢业么巳艘]?！?/br>
在場的人臉色都有些怪異，倒是當(dāng)事人那長隨，仍舊臉色渾然，沒什么反應(yīng)。

夏寅明接著道，“孔烈素有閑財(cái)，卻無才情。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