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需要喝藥?！?/br>
    這個侍女總喜歡勸她喝藥。

    這次顧九命深以為然，侍女確實很喜歡勸她喝藥。

    “起駕！”馬車外，護衛(wèi)的聲音傳來，馬車緩緩而動，嘎吱搖擺。

    和親一途，遙遠寂寥、風(fēng)雪相隨，從城鎮(zhèn)到大漠，一途行了一月有余，扶頤公主的身體越來越差。

    差得最后只能在榻上茍延饞喘，面如白紙，只有偶爾的心口起伏才能看出她還活著。

    太弱了。

    顧九命自言自語：“本宮不需要你提醒！”

    “公主？車隊停下歇息，該喝藥了?！笔膛粡埫髌G的臉出現(xiàn)在門簾后，手里依舊捧著玉碗。

    顧九命厭煩地望著她：“本宮不需要喝藥。”

    侍女似有些無語，然而還是跪著進了馬車內(nèi)：“公主病成這般，再不喝藥只怕熬不下去了?！?/br>
    見顧九命閉著眼抗拒，侍女清幽地嘆口氣：“公主，奴這就讓封將軍來，公主從前每次鬧別扭不肯喝藥，都是讓封將軍來哄的?！?/br>
    說著，侍女轉(zhuǎn)身鉆了出去。

    很快，封嘉賜掀開門簾，滿身風(fēng)霜地走進來，先是看她一眼，望見她蒼白無血色的臉，似有不忍地避開視線。

    他把門簾掛起，寒風(fēng)吹進，雪花輕飄。

    “冷，放下門簾。”顧九命有氣無力地說。

    不冷，也不需要他哄，讓他出去。

    顧九命忽視自己的想法，艱難地抬起眼眸，看見封嘉賜遲疑片刻，到底還是放下了門簾。

    封嘉賜高大的身體擠在這小小馬車里，略顯逼仄，他捧著藥單膝下跪，垂著眼望著鞋尖：“公主，該喝藥了?！?/br>
    “本宮要死了?！鳖櫨琶嗫嘁恍Α?/br>
    “只要公主肯喝藥，定不會有事，臣定力保公主安康！”他的聲音擲地有聲。

    顧九命卻不管不顧：“死前本宮有一樣?xùn)|西想要?！?/br>
    封嘉賜皺眉：“公主?！?/br>
    她勉強撐起身子，咚地一下跌在榻邊，長發(fā)散落，她無力地抬手勾他的戰(zhàn)甲，滿眼固執(zhí)：

    “本宮想要你……”

    她分明不想。

    “……”顧九命覺得想法處處跟她作對。

    封嘉賜一驚，連連退了數(shù)步，有一絲慌亂地側(cè)過頭：“公主病了，該喝藥了。”

    “過來！”顧九命難得的力氣都用在這兩字上。

    封嘉賜固執(zhí)不動。

    “這是本宮口諭！”

    他壓低了眉眼，來到她的榻邊，迎著她熱切的目光，定下心神錯開。

    “將軍可愿滿足本宮這個遺愿？”

    她抬手撫摸他的臉龐，如此堅毅的臉龐，這張臉日日夜夜存在于她的夢中，夢里的他對她溫柔親密，現(xiàn)實的他卻對她無動于衷。

    不，她從沒做夢夢見過他。

    顧九命抿直了唇線，用盡了力氣一滾，把自己砸入他懷里，她勾他的頸肩長袖滑落。

    仰頭望他：“將軍也是愛本宮的，不是嗎？”

    不要強人所難，她不愿意，將軍也不愿。

    封嘉賜渾身僵硬，呼吸卻紊亂了，這紊亂讓公主看見一絲希望，他分明已心動意動。

    氣氛正好，她下意識地把他一勾，想吻他——

    不，停手，她病得快死，這么體弱就別折騰了。

    顧九命被自己的想法纏得煩不勝煩，脫口而出：“煩不煩？給本宮滾出去！”

    封嘉賜慌忙把顧九命放回榻上，一跪便退：“是臣僭越，臣自去領(lǐng)罰！”

    近乎落荒而逃。

    顧九命氣得手抖，但人已經(jīng)下了馬車。

    幸好。

    顧九命：“……”

    她若是死，定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自己氣死的。

    封嘉賜忙亂地退出，愧然地來到陸仁面前，咚地跪下：“領(lǐng)罰，請副將執(zhí)行?！?/br>
    陸仁面無表情，正要提棍，忽然數(shù)聲哨響，煙塵滾滾，再片刻后，十數(shù)匹馬突襲而來，手握彎刀，繞著送親隊伍轉(zhuǎn)。

    “不好，是土匪！”封嘉賜翻身而起，拔刀退至顧九命的馬車旁。

    顧九命掀起門簾出現(xiàn)，看見一眾土匪，嚇得跌坐在地。

    公主這么弱就別出來折騰了。

    “果然是涼國公主，先宰了她！”

    土匪口哨一吹，拍馬上前，封嘉賜見狀與土匪纏斗起來。

    心里卻奇怪，這些土匪怎么個個眉清目秀體格瘦弱，毫無土匪氣息？

    封嘉賜顧著這邊，卻忽略另一側(cè)。

    顧九命眼看著一個女土匪提刀便往她身上砍，已然無力地閉上眼睛等死。

    若是她，定提刀反擊。

    顧九命煩悶地自己與自己吵架：怎么反擊，我只是弱質(zhì)女流！

    太廢。

    公主顧九命：“……”

    行。

    正在顧九命以為自己要成為刀下亡魂時，忽然寒光一閃，一陣熱血灑落在臉上，一聲隱忍的悶哼讓她茫然睜眼，眼前是封嘉賜冷峻的臉。

    他用背替她擋了一刀……

    “走！”

    他反手一刀，刀光四溢，女土匪當場死絕，他一把拉著公主，奪馬而逃。

    鳳冠在混亂中掉落，長發(fā)飛揚，顧九命感覺身后的胸膛如此寬厚。

    公主難道只能等著別人相救？

    顧九命：閉嘴吧！

    馬蹄狂踏，大部分土匪為了錢財留守在車隊，只派了三人追來。

    兩人來到林邊，棄馬潛入，封嘉賜傷重，最后勉強找到一處洞xue落腳。

    顧九命滿心哀愁地望著蜷縮一團、手腳發(fā)冷的封將軍，不知所措。

    接下來怕是要開始將軍發(fā)熱發(fā)寒，公主以自身溫度暖將軍的故事？著實老套了些。

    顧九命：“……”

    好煩。

    第9章

    顧九命自己跟自己吵得筋疲力盡。

    仿佛有兩道聲音在腦海里吵架，你一言我一語，誰也說服不了誰。

    最后是她累了，感覺再吵下去，她的腦子便要炸開，便去撿了干柴，又在將軍身上摸出火折子點了火堆，才解決這件事。

    雖然顧九命覺得自己不會點火，但腦海里的聲音非說她會，然后她居然真的會了。

    顧九命望著火堆出神，火光映在臉上卻驅(qū)不散她的茫然。

    她身為涼國公主，從小錦衣玉食，為何會用火折子點火？為何知道哪些干柴可以燒，為何還知道把干柴架起來更容易燒？

    而且她明明病得快死，卻還有力氣去撿柴燒火。

    太奇怪了……

    “唔……”一聲悶哼，封嘉賜緩緩醒來，看見顧九命望著火堆發(fā)怔，強撐著起身跪下：

    “臣護主不力，請公主責(zé)罰！”

    顧九命扭頭，哀怨地輕嘆：“如今才來請求本宮責(zé)罰，難道不是太晚了嗎？”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封將軍可知道這是何意？”

    封嘉賜默然垂首，沉默在兩人之間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