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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奇地走過去,單閉一只眼,順著大門的罅隙窺探外面的兩個人。“你瘋了?他只不過是個小孩,而且并沒有看清我們的臉,對我們造成不了任何威脅?!?/br>“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況且他爹根本不想保他,他對我們來說就是個累贅,不如趁現在把他解決了,防患于未然?!?/br>啪嗒。他控制不住害怕地跌倒在地,屋外人察覺到這邊傳來的動靜,罵了聲“cao”。他頓時緊張得大腦一片空白,腳步聲愈來愈近,他突然被一個人捂住嘴巴,與此同時在他的耳邊低聲說:“安靜?!?/br>他的身子輕易地被那人抱起,就在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光線鋪天蓋地地照亮整個房屋時,他下意識地閉緊雙眼,而他耳邊登時響起一陣槍聲,隨后是彈殼落地時清脆的嗡鳴。刀疤男旁邊的男人頓時被打飛在地,正一臉痛苦地捂著胸口。他手背虬結的青筋暴起,鮮血順著指縫滲透下來,又匯聚成一條小河劃過手臂。刀疤男怒目圓睜,右眼上的傷疤也愈發(fā)顯得猙獰可怖。須臾,他竟發(fā)出桀桀的笑聲,在原本靜謐的空間里聽得讓人毛骨悚然。兩人正僵持之時,他緊張到渾身戰(zhàn)栗起來,抱著他的男人似拍了下他的肩,低聲說:“別怕。”就趁著男人分心的那一刻,刀疤男神不知鬼不覺地突然來到他們面前,一記發(fā)狠力的手刀劈向男人的腕上。男人的反應也十分迅速,他并沒有因此松開手槍,與之相反,他將其握得更緊,在這一瞬間扣動扳機。砰!子彈堪堪在刀疤男的肩頭擦過,很快釘入墻壁之中。而刀疤男冷哼一聲,似是不屑的嘲諷,抬腳踹向男人的膝蓋,與此同時握住槍身,硬生生將槍口扭轉至朝男人的方向,隨后挑釁似的瞇起眼睛,手指慢悠悠地抵向他擱在扳機的指關節(jié)處,一點一點地按壓下去。男人的手心由于用力過度而泛起青白色,冷汗自他的鬢角滑落下來,滴在他的額頭上。眼見那個黑洞洞的槍口在他們無形博弈之下即將指向自己,電光火石間,他只見一道泠泠的冷光劃過。這時男人已經松開他,拿出了匕首刺向對方的要害。而這時,自槍口出來的那枚子彈穿透男人的胸膛。他最后的記憶定格在這一剎那,睜開眼睛時,一個陌生女子正向投遞他一個關切的眼神,微笑道:“你終于醒了?!?/br>他看向四周,又看了眼自己的手,發(fā)現一切正常之后終于長吁口氣。“不要緊張,”那名女子的聲音極有蠱惑性,讓他不知不覺平靜下來,之后便聽見她緩緩道,“你先睡一覺,這次再無噩夢,等你醒后,我再將事情原委告訴給你?!?/br>女子輕手輕腳地從房間走了出來,一轉身便看見靳嶼站在她的面前,見過大風大浪的她自然沒有因此受到驚嚇,而是鎮(zhèn)靜地向他陳述事實:“他睡了?!?/br>靳嶼直接開門見山地挑明:“他情況如何?”女子雙手插在風衣的衣兜上,原地踱步道:“說簡單不簡單,說復雜也不復雜?!?/br>“他屬于典型的選擇性失憶癥,幼時遭遇過一些他所不愿回憶的創(chuàng)傷,因此自動把這段記憶過濾。而他之所以在現今發(fā)病,最關鍵的兩件事:一是他經歷過一場車禍,車禍啊,最接近死亡的事故,這與他小時候被人綁架險些撕票,在本質上是吻合的;二是他母親的死,他自小到大最匱乏的便是親情,一定程度上間接導致那場綁架的發(fā)生。如果說那場車禍是那段記憶的鑰匙,那么他母親的死便是鑰匙的鎖扣,直接導致他病情的發(fā)生與加重?!?/br>“怎么治療?”靳嶼表面不動聲色,而雙手早已緊攥成拳頭,隱沒在寬松的衣袖中。“說簡單不簡單,說復雜也不復雜?!彼种貜土艘槐橹八f的話,從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煙,遞給他一根。他淡淡地瞥了眼女人涂得暗紅的指甲、那支細長的煙,只說:“他不喜歡煙味?!?/br>女人挑了下眉,漫不經心地將頭發(fā)撥向一邊,遂將那支煙夾在她的耳后,說:“好吧。言歸正傳,我覺得最好的治療方法,還是——”“我決定出國,”方鹿鳴目光閃爍,把頭垂得很低,“一個人。”幾分鐘之前,那名女子的話還回蕩在他的耳邊。——你現在最好還是一個人出去走走,離這座城市越遠越好。藥物治療雖然有效,但具有依賴性與局限性。與其在這里畫地為牢、自我厭棄,倒不如去外面看那海闊天空、月夜星河。你也不想讓他再為你擔心,不是嗎?最后一句話正刺中他的下懷。他是個格外矛盾的人,他既害怕被靳嶼拋棄,又不想讓他在自己身上多費心神。過去幾年的光景里,他被靳嶼保護得太好,他是時候該學會獨自長大,而不再借助外力。就在他以為靳嶼會生氣時,后者只是輕聲說了一句:“好,我會等你回來?!?/br>第三十九章——無需掛念。他敲下最后一個句號,點擊發(fā)送,小齒輪在綠色氣泡的左邊轉了好幾圈才顯示“發(fā)送成功”。他合上筆記本,望向窗外。已至傍晚,陽光不似白天那樣灼眼,昏黃的光線籠罩整片沙灘,潮水自遠方連成一道白色的線條向前推展開來。他赤腳走出門,細軟的白沙親吻他的腳趾,腥咸的海風不斷撥弄他額前的碎發(fā),如同戀人溫柔的摩挲。這時,潮水驟然變得湍急,一股小而勁頭十足的海浪朝他襲來,沒過他的腳踝。遠處落日如同被燒得通紅的烙鐵,還殃及到它周邊的天空。幾只海鷗就像灰燼不均勻地散布其上,逐漸消失在天際。他慣例走到郵箱旁,打開鐵蓋。在每個月的15號他都會收到一封信——與其說是信,倒不如說是一張四格水彩畫。在他出國的第一個月,第一幅畫畫的是一條住在魚缸里的金魚。魚缸是黑色的線條,水草是灰色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就連金魚也是灰色的。此時它翻著肚皮浮在水面上,像是一條死透了的魚。他將這張畫翻來覆去地仔細端倪,終究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因此他迫不及待地想找靳嶼問個究竟,而后者諱莫如深,避重就輕地說了幾句便轉移話題。他平常就看不穿靳嶼的內心世界,這會兒更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他盯著聊天界面的“對方正在輸入”許久,還是沒有等到回復,心里不禁有些失望。那幅畫的四角被他壓得平平整整,格外小心地放在抽屜里,可他仍然覺得不放心,打算第二天去買個畫框裱在墻上。第二個月。他又收到了一幅畫。畫里的玻璃魚缸出現在一片草地上,旁邊是一只好奇地彎下脖子打量魚缸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