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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被毫不客氣地推了個趔趄,憤怒無比,大聲嚷嚷起來:“娘的,你們還挺嫌貧愛富。把那對講機拿過來!我就不信那個婊/子不讓孩子他親媽進(jìn)去!什么世道……”保鏢對他的叫罵無動于衷,再次請示了李妍星,理也沒理那黃鼠狼,將對講機遞給從始至終都無措地站著的女人,冷冷道:“名字?!?/br>“別管他們?!绷种ポp聲道,拉了拉皺著眉頭的霍楊,快步走進(jìn)了走廊。他只好轉(zhuǎn)過身來,面前一條筆直的走廊,松木地板光澤柔和,盡頭處人影綽綽,一群西裝革履的商務(wù)人士似乎在這里臨時開起了會,或坐或站,手拿文件,正低聲卻激烈地討論著什么。見他倆來了,他們紛紛轉(zhuǎn)過頭來,聲音悄悄止息。站在他們中間的是李妍星。這個上過無數(shù)雜志、見慣大風(fēng)大浪的女人即使在丈夫去世的時候,看起來也是堅強得無隙可入。她的臉色并不憔悴灰敗,風(fēng)度仍在,真絲黑襯衫沒有一處褶皺,裙褲飄逸,高跟鞋細(xì)而鋒利。只是她的眼圈帶著深重的烏青,未帶鉛華的眼角眉梢無可奈何地攤著歲月的痕跡。“李阿姨。”霍楊很乖巧地叫了一聲,李妍星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后林芝走上前去,握了握她冰涼的手,她總是有種讓人安心的魅力,柔聲說了幾句體己話,幾乎讓這個筋疲力盡的女人眼眶紅了一圈。霍楊陪著寬慰關(guān)心了幾句,奈何他心不在此,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就想去找他的小男神。“阿姨,”他道貌岸然地發(fā)了問,“朗朗在哪?我想看看他?!?/br>李妍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隱約記得葉啟儒提過,這個叫霍楊的孩子來吃過葉朗的滿月宴,那時候他也就七八歲的年紀(jì),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對葉朗格外掛心,還一個人放學(xué)以后跑來葉啟儒家,特地給葉朗捎小玩具,追小姑娘似的。她雖然摸不清這情誼是怎么來的,但是這份心卻是難得,一時感慨道:“難得你還想著他。這孩子很孝順,從昨晚到現(xiàn)在,一直守在他爸爸床邊,誰叫都不肯走?!?/br>霍楊于是站起身來,風(fēng)度翩翩地一整衣服,活像要去求婚,“成,那我進(jìn)去跟他說說話?!?,那位哥們!”被點名的葉氏文秘懵逼地抬起頭來,看到一個青年正滿面春風(fēng)地看著他,“有便簽紙嗎?”“有?!蔽拿匦「缤陌镆惶停统鲆豁撤叫蔚乃{(lán)色便簽紙,那青年瞥了一眼后說道:“有粉色的沒?”“……”文秘小哥握著便簽紙,“我,我是直的。”“我也是?!被魲畹?,“黃色的也成。有嗎?”文秘小哥猶豫了一下,又去掏他的公文包,在眾目睽睽之下,羞羞怯怯地撕下了一張粉紅色的心形便簽紙?;魲罱恿诉^來,兩下疊成了個含苞欲放的小玫瑰花,扭過頭對李妍星露齒一笑,“好久沒見他了,不能空著手去。”林芝此刻也不能不抬頭看一眼了,“……”她覺得自己可能是老了,不大能明白年輕人熱愛套路、娛樂至死的趣味。這是探望喪父的表弟……還是相親?霍楊拿著他價值不到一分錢的紙玫瑰,去見他那即將身價上億的暗戀對象,而且那對象還只有十歲。當(dāng)他見到李妍星的時候,心里已經(jīng)懷揣了一種極其詭異的激動;待他推開病房門的時候,那點激動儼然已經(jīng)從三分蹭蹭燒到了□□分。原本放在病床上的人已經(jīng)被搬走了,只余一條潔白的床單,輕輕蓋在床上,上面放著一塊鏡面碎裂的手表,表針早已停了擺。屋角放著一臺噴霧式的熏香機,李妍星特意挑了一味清新微甜的紅橙香,很適合小孩子,用以安撫他緊繃的神經(jīng)。而小葉朗正坐在窗邊的沙發(fā)椅里。他穿著孩子尺寸的淺藍(lán)色牛仔背帶褲,里面是一件纖塵不染的白T恤。他脫了那雙小小的厚底軟鹿皮短靴,抱著膝蓋,整個人畏冷似的縮在沙發(fā)椅里。男孩閉著眼睛,下巴擱在雙膝之間,皮膚雪白,眉目像個文靜美好的女孩,讓人呼吸也忍不住放輕。這樣看著,讓人很難把他和前世那個葉朗聯(lián)想到一起去。那個人好像是世上一切矛盾的集合體,明明聰明絕頂,卻非要裝得遲鈍憊懶,明明溫柔長情,卻非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明明有別人一輩子都求而不得的東西,卻活得冰冷又貧瘠,最后瘋子似的孤注一擲,最后重罪入獄,落得個死刑的下場。霍楊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低頭看著他,心潭上的一點漣漪慢慢擴(kuò)大,波濤洶涌,幾乎要翻滾而出。就在他百感交集地抬起手,準(zhǔn)備摸摸他的頭發(fā),把喉頭哽塞著的千言萬語小心翼翼地泄出來的時候,身后的門不知什么時候被強行撞開了,一條身影迅疾地掠過了身旁,直直撲向了葉朗——那人一開口說話,那聲音居然是極其嘶啞的,仿佛一只漏得千瘡百孔的破風(fēng)琴,喑啞又粗糲。她用這種讓人頭皮發(fā)麻的聲音,似哭非哭、哽咽著喊道:“……朗朗!mama來了,mama在這里!”霍楊抬著的手不尷不尬地懸在了半空,指間夾著的紙玫瑰不慎落到地上,被一腳踩得稀爛。他上下左右觀察了一番,發(fā)現(xiàn)那女人把葉朗整個包進(jìn)了自己懷里,半根毛也不露自己,自己竟絲毫有下手的余地。豈有此理!他不敢置信地想。第3章重逢三霍楊只得悻悻地收回了手,不情不愿地戳了戳女人的肩膀,勉強用客氣的語氣道:“您哪位?”女人抱著葉朗,專心致志地“我的苦命心肝rou”、“沒了娘就是野草根子”地哭了一會,才抬起頭來,哽咽道:“我、我是他親媽?!?/br>霍楊了然地點了點頭,隨后道:“哦,那什么,你要不要先松一下手?”“?。俊蹦桥算读艘幌?,連忙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葉朗臉都憋紅了,一雙小手使勁地在推她的胸口,頗有種蚍蜉撼樹的畫面感。女人趕緊松開了自己的懷抱?;魲钛劾锞庖婚W,剛準(zhǔn)備上前一步,那女人作為母親的反應(yīng)卻更快,半跪下來,牢牢擋在了葉朗面前,嚴(yán)實得很。霍楊,“……”他著實無話可說,也無計可施,只能站在一邊當(dāng)個背景板。小葉朗任由女人抓著他的雙手。他生著一雙遺傳自母親的大眼睛,是含了水似的透亮的琥珀色。眼珠一眨不眨,剔透得了無生氣。他漠然地叫了一聲:“mama。”這時候門外的喧嘩聲傳了進(jìn)來,一絲不漏地落在三人的耳朵里。“……孩子他媽來看看孩子,你管得著嗎?……我是她哥!……沒你說話的份,我們家里人的事,你他媽管什么閑事?……素質(zhì)?你知道什么叫素質(zhì)……”女人莫名地沉默了下來,她方才的熱情好像被看